洛清辞趴在桌子上出神,只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沈砚机。 在沈砚机昏迷之后,她便一路跟着他回了院子,索性他也没出什么大事,只是突然受到太大的刺激,身体一时受不了而已。 不过将军之死让她有很不好的感觉,总觉得仙君转世的大劫随时会到,因此她也没有解除隐身的状态,藏起来明目张胆地看。 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沈砚机突然咳了一声,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清醒过来之后半刻也没有多想,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捞了放在架子上的衣服就一边穿一边往外跑,还大声喊着思安的名字。 洛清辞从来没有见他如此失态过,他总是沉稳得不想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思安一直守在门外,听到沈砚机的呼喊立刻就迎了上来听候吩咐。 沈砚机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问思安话。 “我昏迷多久了?” “一个时辰不到。” “父亲去世的消息有没有走漏出去?” “这……”思安明显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老太太才命了人准备布置灵堂的物什。” 沈砚机停了一下,恨恨地跺了跺脚,他张嘴似乎是想要骂些什么,可又全都吞了回去。 那是他祖母,说她不是那是不孝。 可她们也不想想,这其中也有太多蹊跷,皇帝的旨意都没有下来,怎么就敢大办丧事?! 沈砚机道:“去拦住他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穿白戴孝,吊唁吾父。” “老太太若是问起了就说是我待会儿自会与她解释,母亲若是闹起来就把她关起来,整个将军府都要假装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沈砚机言词前所未有的严厉,说完顿了一下,又道:“也——好好照看老夫人,她情绪激动,若是一时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不好了。” 思安虽为他的雷厉风行所惊,但仍是老老实实按照主子的话办事。 沈砚机简直要感谢洛清辞和自己的继母了,若不是上一次闹出了事情,他也不会去进一步掌控将军府,今天的事情就难办了。 他急匆匆赶到父亲的书房里,把一副地图从墙上摘了下来。 这只是一幅很普通的边疆图,沈砚机从中找到了湘城的位置。 湘城西边是陵城,东边是茂城,南边是安远城。陵城与湘城距离最近,如若出兵是最便捷的;茂城虽然距离较远,但位置极佳,如果用兵妥当可切断西夏军后路,莫说逼退,若有其他城池配合,全歼也非不可能;安远城虽然二者皆不占,但却是湘城的后方,粮草运行皆要过词称,如若湘城出问题,他该是最早知道的。 沈砚机看来看去,认定湘城被逼上绝境其中必定有阴谋。 只是他身处京城,不知这几座城池是何人驻守,无法推测出进一步的情况。 沈砚机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头,满肚子的痛苦与困惑。 他父亲是正三品的忠勇将军,驻守一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说值得谁专门费心算计他也不至于。 所以幕后者到底所图为何? 沈砚机身体虽然放松下来,但是精神却像一根绷紧的弦,父亲去世的消息来得突然却又疑点重重,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他甚至不敢让自己沉浸于悲痛之中。 疑点太多,他忍不住大胆推测一番。 父亲自刎于城墙之上,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家仆明明知道父亲守不住城池的真相,却丝毫不提对作壁上观者的愤恨,是不敢恨,还是被劝不要恨? 他也怕祖母凭着诰命的身份去闹事,其实也是觉得这其中动手之人应该是他们惹不起的位高权重之人,甚至是—— 皇室中人。 洛清辞就蹲在书架上看他,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想下去,又不敢。 “要是阿辞在,说不定能帮帮我。” 沈砚机突然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洛清辞听了,又缩了回去。 她不能让仙君产生依赖心理,所以还是不要出现得好。 沈砚机正出神,突然有仆人闯了进来,急切道:“大少爷,皇上降下来圣旨,要您去正厅接旨!” “我知道了。”沈砚机平静道。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之前胡乱穿上的衣衫,又把地图收了起来,这才不紧不慢地向正厅走去。 洛清辞也悄悄跟了上去。 ———— 正厅里,老夫人带着将军府的人跪接圣旨。 宣旨官用尖细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将军沈安明……朕心甚痛,感其气节,特此追封为武安侯,准世袭罔替。钦此” 沈砚机默默地听着,把圣旨中无用的话删繁就简,概括起来就是:沈安明是个良才,却为守城而死,虽死犹荣,为其他将士做个很好的表率。朕很伤心,所以给他追封武安侯,还给你们一个世袭罔替的机会,算作安抚。 他觉得自己不必去看,都能猜到继母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她心底说不定还要兴起几分谋算。 虽说自己是注定了短命,但若这武安侯的位子能不经他的手直接落到她儿子手里岂不更好? 毕竟这圣旨只写了准世袭罔替,却没有让他承爵的话。 至于他的祖母,虽说儿子死了会痛苦几年,但总归后半生还有依靠,儿子逝世的真相,怕也就这么放下了。 沈砚机高呼着谢主隆恩,在心中默默地冷笑。 这一道圣旨下来,里子面子都做足了,还对将军府挑拨几分,他们沈家便只顾着内斗,哪还会管其他的? 沈砚机没想到自己自小神童的名头,还能引人警惕,这人太谨慎了些吧? 威逼利诱,这是希望他息事宁人呢。 可他并不想。 收了圣旨之后,沈砚机自称身体不适先回房了,扭头他就叫来了思安,让他带人去附近看看,是否是有人在附近偷窥。 不然这圣旨来得也太巧了些。 沈砚机强一回房就合衣躺下来,他撑了那么久,身体也确实有些吃不消,想小睡一会儿以作休息。 只是他确实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之前大惊大悲,心中悲痛一直压抑,昏迷之后不修养还多劳神,结果这一放松便为梦魇所困,一睡不醒 洛清辞在他昏睡的时间里急得团团转,什么也不顾了,连沈砚机继母暗中动手也都直接拦了下来。 她还去了一趟鹿邑山,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低级的灵水,给沈砚机喂了下去。 两天后,沈砚机终于醒了过来,可这事态已经发展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