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舒盯着那张脸,须臾之间,心里突然无端发起狠来,抬手就要一记手刀砍上对方脖颈。
可他手才抬到半空,手腕就被人一把捏住了。
恍然间,一个光头正站在尹舒面前,飞起一脚狠踢那人膝弯。
醉汉冷不防扑通跪地,吓得酒醒了一半。
一归只说了两个字:“道歉。”
醉汉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对不住小爷,是我有眼无珠。”
尹舒站直身子,瞥了一眼地上那人:“还不快滚!”
醉汉立马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怎么是你!”尹舒故意道,揉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满脸没有好颜色,“不是自己跑了吗,还来找我干嘛?”
明明一归并未说出来意,可尹舒一句挑明,一归也不去反驳,其实就算是默认了。
黑灯瞎火的大漠街边,若不是特意寻了近一个时辰,谁能一眼就认出那个跌跌撞撞的落魄身影,就是平日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尹舒呢?
就见一归抬手拿起一个酒坛,看着对面那张因为置气而微微胀红的脸:“喝吗?”
根本没看那是什么酒,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怀疑三分的尹舒竟一把接过,直接猛灌了几大口下去。
那味道入口极是辛辣,仿佛锋利的小刀般划过尹舒的喉咙,再穿过肚肠。旁人喝酒只会喝到神志模糊,而尹舒半坛下肚,只觉浑身热气蒸腾,就连心里竟都跟着熨帖起来。
“好酒!”尹舒抹了把唇角,喝人家的嘴软,终是没绷住,笑了出来。
映着月光,尹舒的笑仿佛春风和煦,令冰雪消融。
下一刻,一归还是不带表情,竟一把拉过了尹舒的手,口气不容质疑:“跟我回去。”
尹舒脚下一动不动,歪着头看着和尚:“回哪里?”
一归回身,望着尹舒的眼神幽深而静默,然后手上用了些力,低沉着嗓音说:“回有酒的地方。”
那句话夹着夜风,钻进尹舒耳朵里,似是要将白日的骄阳都混进去,令他在夜晚漠北的街头,热得耳根发烫。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原来这茫茫大漠之上,他这“孤魂野鬼”也有人惦着,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尹舒几乎是被一归拖回宅子的,一进屋,尹舒就看见桌上的酒菜居然都备好了,放着的两双筷子似是对一切早有安排。
他鬼使神差地摊手去摸了摸碗盘,居然还是热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尹舒歪在桌边,身如巧燕,整个人弯成了天边的月牙,两眼飘忽着迷离之色,吞吐间都是酒气,“要是我不答应你呢?”
“那你就不会让石大脑袋去报官了。”一归挑眉看着他,言语无比笃定,“你一心证我清白,怎会不跟我回来。”
尹舒勾起唇角,扬起酒坛,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就觉刚才心里的那个窟窿,竟好像就这么被堵上了。
一归继续道:“石大脑袋不过多睡了些时辰罢了。若不是有人在旁怂恿,他怎么会想到把这档子事归到曲恒头上去?”一归夹了口菜,放在口中慢慢嚼了,仍是看着尹舒,“不是你还能是谁?”
尹舒调笑:“我可没你师父跑得快。”
一归放了筷子看着他,嘴角带了些仿佛立马就会消散的笑意:“我人都在这了,你还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