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呛得声音哑了:“你再说一遍……”
“沈难清暗恋了我八年,”洲不宁不厌其烦,“沈难清暗恋了我八年,沈难清暗恋了我八年,我说了一共十遍了。你要还是听不清,我就去叫你家下人给我拿个掏耳勺来,好给你把耳朵里那塞北的雪掏掏。”
宁烬有气无力地看他:“你没喝醉吧?”
“我清醒得很,将军。”洲不宁道,“他还告诉过我理由。是因为秦问则在八年前办过个糟烂宴会欺辱过他,我正好也被叫过去了,便顺手帮他解了围。”
“就这么情动了?”
“嗯啊。”
宁烬小时候也净被人欺辱了,能够理解,长叹一声:“怪不得……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洲不宁?”
洲不宁脸色阴沉,冷笑:“他脚踏两条船。”
“啊?”
“他有个镯子,你今天不也看到了么,戴在左手手腕上。”洲不宁摸了把自己的手腕,试图唤醒他的记忆,“白玉的,他说是个很重要的人给他的,还说那人救过他。”
宁烬道:“是有那么个东西……不是你给的?”
洲不宁声音懊恼:“我哪儿给过他那个,八年前也就给过他吃食东西,唯一一次是把我手炉塞给他了,后来他也还给我了。”
宁烬了然:“是么。但我觉得你还是告诉他来得好,毕竟你总瞒着,跟他便不好多问朝上的事。事关你家,你得找到那个叛国贼,比起我来,沈难清更清楚朝上的事,对吧。这话你估计不爱听,但你不能因为个镯子误了自己家的事。”
他说得在理,洲不宁听得不禁有些惭愧,叹息了声,道:“你说得对……不过,其实我之前问过他这些事,他也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我。除了他怀疑元惊骅和秦云轩被流放的事……那应该是他看见我死,病倒以后朝上拍板决定的,他没上朝,自然不知道,剩下的还是都跟我实话实说了的。”
“既然都会跟我摊出来说,我也没有一定要跟他摊牌的必要。不过今日倒没跟我多说,你说得也对,我是该跟他摊牌了,不能被那么个镯子牵着鼻子走。”
宁烬点头:“大理寺怀疑是高位权臣也是今日才说的,那他确实是对你知无不言,除了怀疑元家……那你跟我说什么跟他不好多问!?”
洲不宁乐了:“客套一下嘛,咱俩好几年没见面了,不得客套客套走个过场?”
“客套什么客套,跟我还客套!他对你这么坦诚,别是真的把你当成你了吧?他也不傻,是不是已经在怀疑了?”
洲不宁想了想他今天的样子,道:“不,他没有……吧。”
宁烬奇怪:“嗯?为什么?”
洲不宁说:“他今日把我拽走,跟我发了一顿火,怨我没在宫门口等他,接着又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清醒过来,说我已经死了,道我不是洲不宁,我怎么说都没用,就是认定我不是,我已经上黄泉路了……看着怪可怜见的,我都跟他说实话了,他就是不信。跟你那套对他没用,他就是说我已经死了。”
“毕竟亲眼看过了吧。”宁烬一摸下巴,道,“啊,那我知道了。”
洲不宁:“知道什么?”
“他为什么动怒。他根本没想着让你见我,或者让我看见你。”
洲不宁不信:“啊?怎么可能?那可是沈难清啊。”
沈难清怎么会什么都不想就把他带过去?
他一介权倾朝野的奸臣,干什么都得讲究目的的,什么都不想就带人过去,他怎么会干得出来?
“你啊,你就是太爱分析他的城府,你还是习惯着跟他作对。”
宁烬给他倒酒,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人不是总能冷静自持的,这东西有时候是派不上用场的。他确实是有城府的人,但那是在朝廷上,是对朝中文武,是对这京里的勾心斗角,但你不一样。”
“你懂吗?他是喜欢你的。他喜欢,所以他现在对你不是用心机了。”
“他不是为了让你去见谁,或是让谁去见你,他只是想带着你去,想让你等他。”
洲不宁哑然。
“所以我把你带走了,他当然动怒了。”宁烬说,“你真的对这种事一窍不通。”
洲不宁无言以对。
他抹了把脸,长叹一声:“是这么回事吗……”
宁烬:“就是这么回事,你打算怎么办?”
“啊?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啊。”宁烬说,“沈难清喜欢你,你要怎么办?就这么吊着他看他笑话?”
洲不宁道:“我肯定不是这种人啊,我想看看那破镯子到底谁给他的。”
“然后呢?”
“……然后?”
洲不宁一顿,被问住了:“然后……我……嘶……”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镯子?”宁烬问,“你又为什么一点儿不抗拒?”
宁烬的问题接二连三的,洲不宁都有点头昏脑涨了,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晕晕乎乎地傻了似的问:“抗拒?我抗拒什么?”
“沈难清啊。……我看你也真是傻了。”宁烬道,“不宁,他可是你死对头,你俩是活冤家。吵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一天你知道他那是装的,其实他是个断袖,一直想跟你耳鬓厮磨,说不定对你还有风月的想法……你都不会抗拒的?说句难听的,这要是我,我可能都会觉得他恶心了,砍了他的心都会有。”
“我……我倒是真的没觉得。我……”
洲不宁仔细想了想,却根本没法从心里找出一丝一毫的抗拒感来。
他这才发现,事情似乎有所不对。
他迷惘了。
宁烬瞥他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要我说啊,不宁,”宁烬说,“我看你其实不怎么讨厌他。”
洲不宁喉头一哽。
他竟然完全不想反驳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