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做沈府下人的一天是挺忙的。
大清早给厨房烧完火,洲不宁又被草鱼拉着去前院劈了柴。
草鱼在沈府上呆了不短时间了,做起这种事来熟练得很,撸起袖子举起斧头,手起斧落就把一根木头劈成了两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非常轻易。
金枝玉叶的洲家二少爷在旁边看了片刻,觉得自己也行。
虽然他从来没干过这活。
二少爷拿起斧头,这才发觉这东西可不轻,举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手一松掉下来。
他高高举起斧头,对着木头狠狠劈下去——
那斧头直直卡在了木头中央。
洲不宁:“……”
洲不宁使劲往下压斧头,斧头纹丝不动。
一股无名火起,洲不宁开始拿脚踩:“我去!!!”
草鱼闻声停了下来,见此,他汗颜道:“那个……杨兄,你不会没劈过柴吧?”
洲家二少哪儿会干过这个啊!
洲不宁正忙着和这斧头斗智斗勇,大叫道:“没有!但我就不信了!!”
不管他怎么踩怎么用力,这斧头都纹丝不动。洲不宁大骂一声,干脆高高把斧头连带着木头举过了头顶——
草鱼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慌忙大叫起来:“等等!?我觉得你还是不要……!!”
他说晚了,洲不宁大喝一声,又一次狠狠把斧头往下劈去。
斧落地面,这次洲不宁成功劈开了木头,但被劈开的两块木头却受了冲击直直飞起,其中一个飞了出去,另一个直接招呼到了洲不宁脑门上。
哐当一声。
洲不宁措手不及,往后退了两步,捂住受袭的脑门,闷哼一声,蹲了下去。
不知道他想了什么,闷哼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委屈,呜呜了一下。
草鱼:“……别哭。”
“没哭!!!”
片刻后,洲不宁捂着红了一片的脑门,一脸不服,眼角还带着泪。
“幸好怼到的是脑门,没出什么大事。我第一次劈的时候也这么干了,结果直接砸到眼睛了,养了七天多呢。你不会你跟我说嘛,我又不是不教你。”
草鱼拿着斧头站在一堆待劈的柴旁,举起斧头给他示范,道:“你看,你要举得高一点,方便力气放得更大,然后落斧要快……”
洲不宁生无可恋地应声。
草鱼给他示范性地劈了两个,道:“你还疼吗?要不要劈两个试试?”
“没事,不疼,”洲不宁站了起来,“我受过的比这狠的多了去了。”
草鱼听他后半句话,神情一怔:“什么?”
“没什么。”
洲不宁拿起了斧头。
有人教着,金枝玉叶的二少爷握着斧头,平生第一次劈完了柴。
劈柴是个体力活,劈完了这一堆,洲不宁累得腰酸,正想着坐哪儿歇会儿去,草鱼却又道:“行了,现在去洗衣服吧。”
“现在就去!?你不能歇会儿吗!?我连早饭都没吃上呢!”
“中午吃饭才能歇着啊,早上吃不吃都一样的,晚上不忙,也可以去抽空吃口。要我说呢,一天能有一顿吃,够活着就行了。我们这一天忙着呢,下午还得去后院浇花,打扫仓库,收拾别院,走廊也得收拾收拾……一堆活呢。”
草鱼掰着手指头数完,道:“所以你知道你做男使有多好了吧,像我们这种底层奴籍,一天到晚光干活都要累死累活的呢,走吧杨兄,洗衣服去。”
洲不宁生无可恋,跟着去了。
洗衣服的地方已经有几个人了,草鱼让他端着个木盆,俩人拿了点儿活走了。
洗衣服这事儿就没那么难了,洲不宁自己也会干。不过草鱼见他手背上有柳条抽出来的红印,就说别碰水了,让他去晾衣服去。
洲不宁乖乖去了。他干活干得腰酸背痛,不知不觉间时候便到了晌午,太阳一路爬到了正头顶。好好一个凉秋,他却满头大汗。
他停下了手上的活,甩了甩手,抹掉脸边的汗,无意间抬头一看,看到沈难清穿着身大红的官服,遥遥站在隔了一个池子那边的廊上,隔着院子里已过了季节不再开花的枯桃枝,正偷偷看着他,神色阴沉。
一和洲不宁视线相交,沈难清就垂下了头,回首离开。
……什么毛病。
洲不宁嘟囔着如此道了句,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锤了下后腰。
这疲乏的一天终于结束。入夜将就寝的时候,洲不宁被姜管家安排到了下人的卧房里,和其他三人一起打地铺睡觉。
姜管家还是挺照顾人的,看着他跟草鱼关系还行,便把他安排进了草鱼在的卧房里。
该入寝时,草鱼肩上挂着个毛巾,手上夹着个木盆,从外头洗漱回来了。他们的房间里点着烛火,洲不宁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拿着一个小圆铁盒子打量。
草鱼随口问:“那什么?”
“姜管家刚给我的,他说是药膏。”
这确实是姜管家刚给他的。草鱼说得没错,姜管家得意完了就开始豆腐心,刚给他安排卧房的时候就把这个给他了,给完又苦着脸拉着他,捏着他细白的手腕叹气,说他也是让沈难清气的,叫他莫要多怪,又说他沈家真是不容易,叨叨了很多。
搞得洲不宁都觉得他还怪可怜的。
草鱼一笑:“我说了吧,他会心软的。”
洲不宁嗯了声,张开五指,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的伤口还有点泛红,但已经消去一些了。
他觉得有点没必要。被柳条抽了几下疼是疼,但是也用不着上药,等过几天它自己就消了。
可好意毕竟是好意。
洲不宁拧开铁盒,从里挖出些白色药膏,抹到了手背上的伤口上。
不抹还好,一抹就有些沙沙的刺痛。
洲不宁皱了皱眉。
卧房里的另一个下人道:“睡吧,明天也有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