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毫无触动,如今却不禁莞尔。
后来的故事走向,他耳熟能详。
···
当云雁西磕磕巴巴说完那与之爽利个性毫不相符、七弯八绕的言辞,梅浅月没回望,也没甩开他的手,可他凭她腮骨的外扩猜出,她在笑。
他头一回见她笑。
迫不及待想看……且要一直看下去。
于是,他稍加用劲,拉她回屋。
四目相对,万语千言洋溢于赧笑间。
梅浅月的父亲为诺玛族国库掌库司首官,她的双胞胎弟弟则供职于律刑司,家族显赫。
她本人自豆蔻年华便外出游历,先在宣国学诗文,后到赤月国习香道和作画。
去年赤月国山中采药,无意间看到云雁西壁所画,一时技痒,为这段情缘埋下种子。
她本不想嫁给亲王,更不甘心当端庄文雅、规规矩矩的亲王妃。
闹市故意引云雁西相斗,一则为自家护卫争口气,二则宣泄归族嫁人的烦躁,三来……若闹出点跋扈名声,没准亲王会因此悔婚。
她和云雁西以笔墨邂逅于赤月国,虽未谋面,已凭借彼此笔下的意境交换心中事;此番不打不相识,无分轩轾,更是惺惺相惜;再加上他血气方刚不失温和风度,她俊逸动人又不乏豪爽利落,爱慕之情早在你来我往中悄然萌芽。
“梅家小姐”与年轻汉族男子当众斗殴、且私下约战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兼之她无视非议,独自到客栈寻访这名男子……和洛松氏的婚事不了了之。
两人不顾家族反对,结为连理,定居冽国。
闲来焚香作画,切磋武艺,恩爱缠绵,堪称神仙眷侣,更在七年后分夺画魁与香魁,双双获“八奇”雅号。
然而花难四时香,月无朔望圆,夫妻间再美满,终有一事梗在心头。
因梅浅月早年常使用各种香料,积攒毒素,不易有孕。
即便调养过后,一胎死于腹中,千辛万苦诞下第二个宝宝,气若游丝,没能熬过十日。
孩子,成了他们最大的奢盼,也是最大的痛。
回首旧事,云雁西眼底波澜渐起。
“九年前,我三十岁,浅月二十九,经过重重忧虑,谨慎呵护,我们才顺利拥有第三个孩子。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听着中气十足的哭声,夫妻喜极而泣,捧为至宝。
“我俩寸步不离,战战兢兢看他抬头、翻身、独坐、爬行、走路,乃至牙牙学语……确认他与正常小男娃别无二致,才放下心头大石。可我们家小琛儿,只活了四个年头,非因体弱或伤病,而是……我的争强好胜和疏忽大意!”
话说到此,云雁西两行男儿泪划过面容,满是凄然与愧疚。
另一侧,纪允殊缓缓闭上双目,以遮掩痛心憾惜的眼光。
烛伊觉察他情绪有异,猛地记起“倚梅客”初登门时的对话。
——这些年……你还怨我?
——我不能把气撒在你身上,心里怨两句也不成?
莫非……云雁西夫妻二人毕生憾事,竟和纪允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