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和珍珠并没有为琉璃求情，在她们心中，崔蘅就是主子，天生高人一等。

玛瑙却跟着跪了下来，替琉璃求情，“琉璃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奴婢敢发誓，琉璃对格格忠心耿耿！还请格格从轻发落！”

崔蘅叹了一口气。

琥珀是包衣奴才，珍珠是家生子，所以对于当奴才一事接受良好，甚至以忠诚为荣。琉璃和玛瑙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前面还不知经过了多少主人，对于命微如草芥的底层百姓来说，很难遇到那种不打骂下人的主人家，所以存在反抗精神也是情理之中的。

“起来吧，我知道琉璃说的是对的。可我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主子，所以我也没资格辩驳什么。但琉璃，”她正色，“以后不可再对旁人提起，否则我保不住你。”

琉璃磕了个头，“奴婢谢格格开恩！”

这就是现实，奴才是不被允许有喜怒哀乐的，他们的一生就是为主人服务，直到死亡。哪怕他们心里再多不甘也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包藏祸心，就是大逆不道，更甚者招来杀身之祸！

崔蘅不让琉璃再开口，也是为了保住她的命。毕竟，奴才的命不值钱，上位者完全不介意拿一个奴才的命来杀鸡儆猴，维护自己的威严与地位。若人人平等，他们还怎么能稳稳的端坐高位，还怎么肆意吸血来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纸醉金迷？

人性薄凉。

但崔蘅也由此明了本心。

她本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何必强求自己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她在得知成了四爷格格的消息后，不就打定主意要顺着自己的本心过活吗？如今还不到两年，自己就先迷失了，失了初心。

她可能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人，孤僻，怪胎，不合群……这些词肯定被别人说烂了！可这些并不能代表她这个人品德不好，她只是不受人待见罢了！她不害人，而且自己也一直努力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别人说她伪善也无所谓，如果她伪善了一辈子，那么谁又能说她不是一个好人呢？

想到此，崔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些郁结于心的忧愁烦扰也被一并吐了出来，胸口的大石被搬开，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她不愿意忍气吞声，也不愿意曲意逢迎，她就想痛痛快快的活一辈子！

四爷都没有对她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反而给了最大程度的尊重与理解。她好歹也是和前辈一样的穿越女，却被别人的眼光所束缚，还不及四爷这位在封建王朝，正统皇权下长成的古代人豁达与开明！

如今想来她这段时日的矫情，甚是可笑。

她这个人如何，别人管得着吗？她为什么要如此在意别人眼里的自己？一千个人眼里还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呢，她又不是黄澄澄的金元宝，做不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说句硬气的，是她一个人孤立了整个后院好吗？！虽然这一点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今个我生日，让厨房做一个水果蛋糕，还要吃烤肉。”

感谢德嘉，苏出了水果罐头！

“奴婢这就去给周顺说。”

琉璃灵活，揽下了差事。

在她将要踏出房门的那一瞬，崔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琉璃，不要害怕。”

“你已经是最勇敢的女孩了！”

跪在地上求情，不知生死的时候，她没有哭，此刻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染湿了衣襟。

她没有回头。

窗外的四爷下意识的侧身，躲在了玉兰花树后。

苏培盛木着脸:爷您这么大个人，藏的住吗？而且，奴才还在旁边杵着呢！

除非瞎了眼才看不见他们！

可能是琉璃太过心神恍惚，竟然没往旁边看，直愣愣的就出了蘅芜院的院门，完全没发现四爷他们两个人就在树下躲着。

和她主子一样不靠谱！

都说崔氏像他额娘，可他直到今天，才真正知道是哪里像。

她们的身体被禁锢着，可灵魂却永远是自由的。

四爷不再停留，也没有惊动屋子里的崔蘅她们，他安静的来，也安静的离开。

他本来是不记得崔蘅的生辰的，只不过是偶然看到了在花房折腾山茶花的吴多寿和他徒弟，说要给崔氏做生辰礼，他才过来看崔蘅一眼。

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一席话。

他好像懂得了舅舅的怅惘和敏额娘的未尽之言了。

她说她的丫鬟是最勇敢的女孩，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屋里的崔蘅在没心没肺的笑着。

窗外，玉兰花开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