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林贵妃带回自己的寝殿后,苏嘉沐不费吹风之力就从嫣儿口中获悉了宫女能被放出宫去的唯一条件——年满二十五岁。
她也牢记先皇临死前对自己的谆谆提点,自己身边之人中有一个贺云洛安插进来的内鬼。
明里暗里敲打过一番后,婉儿便将自己的身边宫女的大致情况都禀告给了苏嘉沐。
苏嘉沐遣退了婉儿,自己从那紫檀木书桌上寻了一根狼毫,在宣纸上涂涂画画了起来。
她身边就四个贴身宫女,其余排不上名号的宫女根本没有资格进她的寝宫伺候。
婉儿——娘家带来的心腹,家生子,可以信任。
晴儿——娘家带来的婢女,家生子,主管自己宫内针线上的活计。
莹儿——娘家带来的婢女,称不上心腹,也算得上可信。
冬儿——娘家带来的婢女,不是家生子,平日里有些沉默寡言。
苏嘉沐写完这四个宫女的情况后,心内不免有些感叹,原主当真是被那个渣男丞相耍的团团转,连娘家带来的四个婢女中都会被那渣男安插进眼线。
只怕原主早已沦为那贺云洛夺位棋盘上最听话的一颗棋子。
苏嘉沐正在愣神之际,婉儿清丽软糯的声音隔着纱帘飘了进来,“娘娘,六皇子求见。”
哦,差点忘了自己宫殿里还安置着小孩呢。
苏嘉沐便立刻应道:“进来吧。”
随后,六皇子便独自一人进了苏嘉沐的书房内。
“儿臣参见母后。”六皇子对着苏嘉沐恭敬地行了一个全礼后,便垂着头十分拘谨地傻站着。
苏嘉沐一愣,忽而意识到六皇子在自己这个“母后”跟前还有些放不开。
她在前世是个幼儿园老师,最擅长和这些小毛头打交道,她便离开书桌,笑意丛生地走到六皇子面前,温声道:“景诚可会写字?”
六皇子胀红了一张脸,面上是掩不住的难堪之色。
宫中皇子六岁就要习字,他怎么可能不会?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苏嘉沐则立刻为自己打圆场道:“母后是想学写字,听说景诚字写的好,所以想让景诚教教母后。”
六皇子脸上的胀红这才缓缓褪色成羞红,只见他思索了半晌,方才扭扭捏捏地应道:“好。”
苏嘉沐见状则松了一口气,熊孩子,还真难带。
苏嘉沐牵着六皇子来到书桌旁后,桌上那张歪歪扭扭地写着婢女名字的宣纸仍铺在正中央。
苏嘉沐也不避讳六皇子,大喇喇地将那张纸展示给了六皇子看。
她暗想:毕竟自己和六皇子是要同舟共济的人,让他早一点明白眼前艰难复杂的局势也是件好事,虽然他只是个孩子,可却不得不……
“母后的字,是该练练了。”只见六皇子清俊的面容上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他盯着那宣纸瞧了半晌,最终还是耐不住心内的不适,提笔重写了一遍这四个宫女的名字。
只见六皇子屏息静气,背脊挺直地握着桌上的狼毫,一横一撇一捺,笔走龙蛇般将苍劲有力的大字写于宣纸之上。
苏嘉沐自叹弗如,立刻将自己狗爬般的字迹销毁干净。
六皇子写完这些字后,则提着笔在一个婢女之上点了一下,“莹儿最可疑。”
十三岁的年纪,却如此少年老成,寂静黑沉的眸子里满是苏嘉沐看不懂的打探之意。
苏嘉沐嗟叹,如此有戒备心的孩子,要想让他全副身心的信任自己,她还需要多用点心才是。
六皇子聪慧,兴许能从自己写下来的四个宫女名字中瞧出一些端倪,只是他如何会说莹儿是最可疑的?
苏嘉沐虽疑惑不已,面上却不动如山,她便岔开话头笑道:“景诚的字当真是苍遒有力极了。”
幸而她上辈子在非主流时期极喜欢使用繁体字来彰显自己的“标新立异”,是以她便在灵堂时偷偷瞧了一眼先皇的名讳,如今是大雍王朝,皇室中人皆姓裴。
而裴景诚听了这话后,透亮眸子里的沉静一扫而空,他不明白母后为何不顺着自己的话头询问莹儿一事,而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起了自己的字迹。
苏嘉沐离他只有一夕之隔,此刻她正在全神贯注地端详裴景诚方才书写好的那些字迹。
苏嘉沐在闺阁时本就以清婉婀娜闻名京城,如今她鹅脂般的鼻头上细汗点点,璨若曜石般的水眸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真挚的神情仿佛眼前的字迹乃是哪位名家的绝世真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