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许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以为殿下是什么人，他独居东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全天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如何出得纰漏？在东宫时，殿下夜晚歇息，需留守房门者两人，守内室者两人，其外还有一人时刻备好茶水，以防殿下起夜口渴，另外一人专门看钟表，一边记录殿下睡眠情况，殿下若有梦魇出现，便要立刻叫醒。”

阿莱听傻了。她进宫后只在洒扫司混着日子，从不知道贵人面前侍奉竟是如此繁琐又累人的一项工作。

赫连嘉自从住进小院之后，除了偶尔对她的菜名卖相表示嫌弃之外，从未提出任何不适之处。阿莱今日也是头一回知道，赫连嘉在宫里竟然过的这般日子。

着实超出想象之外。

奢华是奢华的，可这奢华之外，似乎……也有那么一丝被牢牢困住，动弹不得的意思。

阿莱现在见到的赫连嘉，虽然每日过的依然很有规律，但姿态常常慵懒又放松，穿的也随意，就像神仙洞府里不理俗事的仙人一般，她竟无法想象，在东宫里，连睡觉都要被人盯着，记录着的殿下，会是如何模样。

王许说着说着，叹口气：“当初殿下遣散那些宫人，我便想到会有如今这种状况，伺候的人手不足，真是让殿下受委屈了。这回跟着殿下出行的只有你一人，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事，只是殿下说无妨，我也没法子。”

阿莱认真保证：“王公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侍奉殿下的。”

王许掀眼望她，不怎么放心的模样：“你最好能。这样吧，你这几天就跟在殿下身边侍候，若有个错处，我还能纠正一番。”

“我明白。”阿莱点点头。见王许脸上已经露出倦色，阿莱及时告辞。

她刚想回房，就听背后王许冷淡的声音响起：“往哪边走呢？贴身伺候，你得从今晚开始。”

……

这下阿莱着实慌了神。要一晚上都待在殿下正房？

虽然王许说，如今不在宫里，给殿下守夜不用站着，可以搬一床被褥打个小盹，可阿莱心里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

赫连嘉还未睡下，屋中烛光从门缝倾泻而出，在洁白雪地上打出一道暖黄的光影。

阿莱抱着被褥，在赫连嘉的房门前踟蹰。

只是辽州的夜晚太冷了，阿莱只站了一会儿，就感到浑身冻得发麻，顿时也顾不得紧张，连忙躲进屋内。

赫连嘉正披衣夜读。

只见他一身雪白中衣，外披了件淡青色绸衫，青丝流泻，眉目如画，黑漆漆的眸子中映照着烛火，静静跳跃。

见她来，赫连嘉倒也无甚表情，似乎沉浸于书中世界无法自拔。

阿莱抱着被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好怯怯问道：“殿下，晚上我睡哪里比较好？”

阿莱将王许的话记得牢牢，千万不能擅作主张，一切听殿下的。

“……随你。”赫连嘉翻了一页书。

这个回答……

阿莱最后还是决定将被褥铺在赫连嘉炕边的脚踏上，因为这个位置最为暖和。

她铺好床褥，见赫连嘉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便也不敢睡，在一旁将晚上可能用到的茶水备好，又给赫连嘉换了盏茶。

赫连嘉坐在炕上正浑身燥热，见到热茶不免皱眉，他问：“有没有冷的？”

阿莱一愣，想起灶房有她做好的酸奶，这般冷的天里放着，也勉强算是冰物，她连忙道：“殿下，有酸奶，要尝尝吗？”

赫连嘉点点头。

阿莱赶紧去准备。

酸奶单喝有些寡淡，她便往面上加了些蓝莓酱，乳白的浓稠酸奶上抹着一层甜香的淡紫果酱，凉沁沁，甜丝丝，浓醇乳香混着酸甜果味，闻起来便令人食指大动。

赫连嘉一碗进肚，顿觉清爽不少，冰酸奶的好处便是浓稠却爽口，再加之蓝莓酱甜香润滑，真是解暑降燥的一大利器。

赫连嘉不由又要了第二碗，这一碗便不像第一碗吃的急，他慢悠悠地一勺接一勺地品尝，结果发现旁边的小姑娘好像……也在咽口水？

他都忘了，这小姑娘最爱做饭，也最爱吃。

赫连嘉突然想看看她吃东西是个什么样儿。

从来都是他吃饭，阿莱他们侍立一旁，赫连嘉倒还真没有见过她吃饭的模样。

于是他道：“你也添一碗，坐过来吃。”

阿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最后发现赫连嘉真不是在开玩笑，才有些拘谨地半侧身坐在炕沿，正好在赫连嘉的对面。

阿莱小心翼翼吃了一口，顿时被自己亲手做的酸奶和果酱给迷住了，那清甜沁口的口感就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好。她不由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迅速往口里送了好几勺，越来越沉醉于此。

等吃到一半，阿莱才恍然惊觉自己是在殿下面前，连忙抬头。

赫连嘉正托腮歪头望着她，眼神漆黑，脸上表情淡漠，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就这么好喝？”

小姑娘吃东西的样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可爱，一口接一口，勺子抽出来时，圆嘟嘟的嘴唇噘起，勺面干干净净，一丝残余都没有。

像只小耗子一样小口又快速地吃完了，伸出粉嫩小舌舔一舔嘴唇，嘴角却还残留着一点酸奶渍。

有点碍眼。

鬼使神差，赫连嘉伸出修长手指，轻轻巧巧于阿莱唇角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