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这话,唐桔就全懂了。
自己出于当女儿的孝心前来参加父亲的婚礼,却被当成是来找不痛快。
“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识一下那个女人的手腕,跟您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攀高枝的功夫不可估量。”唐桔没想过自己会失控,可这般情形下,她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钟致启诧异地看着她,或许他从没想过,从出生起一直由自己严格管教的女儿,不到三年没见,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瞬间羞愤直冲头顶。
“唐桔,这些年没人管你,瞧你堕落成什么样子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都说得出口了是不是?!”钟致启当即破口大骂。
父女俩好不容易见一面,加上这件事他本就理亏,钟致启本想和和气气地跟唐桔道个歉,再在物质方面做出一定补偿,毕竟唐桔上大学以来从未寻求过他的帮助,可天性使然,他见不得任何忤逆他的行为,哪怕只言片语。
“还学着网络上那些人装疯卖傻,靠炒作博流量,知不知道都快把我这张老脸丢尽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跟你那个弟弟学的?唐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
面对钟致启态度突然的转变,唐桔没有半分惊惧,平静地等他说完,心脏被狠刺出一个窟窿,冷风灌进来,几乎麻痹她的神经。
随着名贵花瓶的破碎,钟致启发泄够了,喘粗气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抹了把脸,动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是百口莫辩。
他本以为经过这些年来的沉淀,自己已经能控制好脾气,对发展欠佳的事情做出正确明智的处理,可现在,一切似乎还是没有变。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待心中难言的隐痛褪去,唐桔努力扯着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打心里感叹自己的可悲。
她早已懒得去争辩什么。
“我知道了。”
“您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就好。”
唐桔说完转身离开。
身后,钟致启似乎还说了什么,都被她自动屏蔽。
出门时正好撞见钟致启的现任妻子,身着白色嫁衣的人像是认出了她,刚想和她打招呼,就见唐桔径自绕过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别墅。
夜里九点。
唐桔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看了部最近广受好评的恐怖电影,没怎么被吓到,其中一个情节让她感觉不适,看了二十分钟就合上笔电,洗漱后四处翻找,终于在背包深处找到瓶安眠药。
去诊所看病的两个多月以来,手里的小药罐就再没派上过用场,可今天她迫切地想要睡眠,似乎只要睡着了,脑子里就不再乱糟糟的了。
两粒药片下肚,没多久困意席卷而来。
唐桔躺在床上,四肢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无力,眼前的天花板逐渐朦胧。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七岁生日那天。
年幼的唐桔考试得了一百分,满心欢喜地回家准备和父母一起庆祝时,屋里却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
那时的唐桔还是温室里的花朵,风吹不得雨淋不得,以至于当未经人事的她透过钟致启半敞着的门,看到房间里污秽不堪的场景时,整个人都懵了。
门缝里,两人的动作仍在继续,她回过神来时连忙往外跑,慌乱逃窜的过程中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惊动了钟致启和那个女人。
唐桔捂着伤口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却还是被钟致启拦下。
“你要去哪?”钟致启随便找了件浴袍穿上,面色阴沉。
“我要去告诉妈妈,让妈妈和你离婚!”
七岁的唐桔虽然年幼,却也明白那是什么,可她不理解当一位父亲出轨被女儿撞破时的羞愤难堪,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了口。
“你再说一句。”
“我要让妈妈和你离……”
话音未落,唐桔被一个巴掌甩在左脸上。
那是她第一次挨打。
当时的情景,就连做梦都还是清晰的,包括钟致启将她关进没有一盏灯的屋子,那种鲜明的恐惧和害怕。
小小的唐桔将自己缩在角落,不断期盼着妈妈可以来救她,回应她的却是望不到尽头的黑夜,逐渐吞噬幼小无助的心灵。
白天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她的心也死在那片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