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平静，其实是一种另类的嘈杂。

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

大宁府的战斗，关系着连山府是不是还能继续保持现在的平和。

万幸的是，虽然大宁府的战斗，偶尔会有战败的消息传来，但总体而言，北方异族始终被堵在大宁府之外。

谢蕴然从连山府离开，前往大夏各处寻找援兵，对抗北方异族。

效果，自然是显著。

就像是那句话说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有些地方的军队在知道北方异族南侵后，直接就从当地开拔，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大宁府。

因为大夏朝廷已经崩塌，粮草自然也就有了朝廷的统一安排。

所以，前往大宁府的兵马，都是自带粮草。

在所有人，包括那些世家大族的心里，大家都是夏人，自己人打来打去无所谓，就仿佛是兄弟之间争家产，打个头破血流，最终家产都是落在自家兄弟手上，可若是一个外人想要来抢家产，那怎么能成？

一批又一批的军队向着大宁府开去，这阵仗比大夏朝廷还在的时候，那种调动都要迅捷。

毕竟，所有人都明白，若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等到北方异族的铁蹄踏入大夏疆域，再想要驱逐这些来去如风的北方异族，所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不是白痴都懂。

大宁府这边，姜老二率领的连山府兵马已经快要拼完了。

而这，还是在姜老二时不时地主动出击，占据主动的情况下。

毕竟，北方异族真的是倾全族之力来攻。

林见鹿在知道情况不妙时，已经带着连山府最后的新兵赶去了大宁府，而随着林见鹿带人离去，从大宁府前来连山府报讯的骑兵也就不再来了。

大夏各地赶往大宁府的援军在前进，但赶路终究是需要时间。

“死守吧！”

虽然有林见鹿带来的新军加入守城，但姜老二已经没有了主动出击的能力，因为姜老二他们这边的战马已经彻底死绝。

主动出击，若是没有战马，没有骑兵，面对北方异族的骑兵，步兵根本就是送菜。

“再有两天，汉中府的援兵就能到了！”

“两天啊？”

姜老二叹了口气。

这城墙之上，老卒、新军的总兵力，已经不足一万。

若是北方异族连续强攻，单靠这点人马，怕是连一天都守不住。

如今的城墙下，尸体已经快堆积到城墙之上。

异族的进攻，已经都不需要云梯。

城内可以用来防守的器械，早已是消耗殆尽。

“酸秀才，求你个事儿！”

寒冷漆黑的夜里，姜老二找到蹲在火堆便取暖的林见鹿。

“老二，咱们兄弟之间，有啥你就说！”

“麻烦你去回去巍山城，送我媳妇儿和闺女，回去山里！”

“若是这一战，我赢了，一切好说。若是我败了，就拜托你帮我照顾她们娘儿俩了！”

“老二，你说什么屁话，咱们一定会赢！”

林见鹿听到姜老二的话，气急瞪眼。

姜老二苦涩一笑，道：“酸秀才，你看看城墙外，再看看城墙上，援军除非是明天就出现在城里，不然的话，这座城，守不住的！”

“那咱们就退，大宁府一共十三座城，咱们挨个守，挨个退，怎么也能把时间拖延个十天半月！”

林见鹿厉声开口。

姜老二苦涩一笑，道：“酸秀才，读书，你比我在行，打仗，我比你懂。只要咱们丢了这座关城，北方异族进了大宁府，他们的骑兵便如鱼得水，根本不需要在乎这里的任何一座城池。到那时，咱们是可以活着，但是，大宁府的百姓，大夏的百姓，就遭了殃！”

“我姜老二，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也曾发誓，只要我活着，这些异族，便休想踏入大宁府一步！”

姜老二站起身来，忽然眯起眼睛，下一刻，他就大声吼出来：“敌袭”

“备战！”

“擂鼓！”

随着姜老二的怒吼，城墙上，战鼓声被敲响，那些靠着女墙休息的老兵迅速就位，而新兵则在老兵的引导下，各自站好。

此刻，城墙下，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向着城墙的方向缓缓而来。

天色很黑，但异族并没有休战，而是趁着夜色发起了偷袭。

虽然偷袭被发现了，但他们并没有就此退去，而是依旧向前冲着。

“娘的，这是你们逼我的！”

看到密密麻麻而来的黑影，林见鹿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喊了一嗓子：“上火油！”

随着林见鹿的吼声，立刻有传令兵将林见鹿的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大量的新兵抬着一个个巨大的木桶上了城墙。

然后，木桶被拧开盖子，从城墙上滚了下去。

城墙下方，尸体堆积如山，随着一个个火油桶滚下去，从桶里流出的火油沾满了尸体，也从尸体的缝隙渗下。

“点火！”

一个个的火把从城墙丢下去。

火油被点燃，尸山跟着燃烧起来。

漆黑的夜晚，一下就被熊熊大火照亮了。

很快，空气就弥漫出了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那是尸体燃烧的味道。

城墙上的守军，包括姜老二，全都在这种味道下，呕吐不止。

而那些攻城而来的异族军兵，有运气差的冲得太快，也沾染了火油在身上，很快化作一个个移动的火炬。

这一场夜间的突袭，因为这一场大火，退去。

而城墙下的如山尸体，彻底被点燃了。

熊熊大火燃烧着，没有人知道，这大火到底能烧多久。

但姜老二知道，林见鹿的这一手，为他们赢得了更多的守城时间。

“酸秀才，要说狠，还是你狠！”

这话，姜老二是发自内心的。

“呕……”

林见鹿本想回应一下，但刚一张口，那浓浓的烤肉味，就让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一刻的林见鹿，觉得自己余生可能再也不会想要吃肉了！

姜老二本来已经适应了，可看到林见鹿的样子，他也忍不住了。

此时此刻的城墙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存在。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让人作呕。

哪怕是大风肆虐，将这味道吹散了很多，但这燃烧的火焰就在城墙边上，谁能挡得住？

便是那北方异族的大营所在，也因为这飘过去的味道，所有人都在呕吐。

北方异族，是有以人为食的传统的，可在这个时候，这些异族也是被这味道给熏到了，而最惨的是，他们现在的主食，便是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