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绕过榻前的如意丝锻屏风,便见公主正湿着青丝坐在榻前,闭着眼任身后的侍女为她绞头发。
陈宝德念礼品册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其间夹杂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她未睁眼,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三年之约近在眼前,白纸黑字上仅剩一旬时日,两人却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一如往常。
他未接话,兀自褪了外袍上榻。
侍女为公主绞干了满头的青丝,放下了榻边的轻纱幔帐,吹熄了屋内的灯火,只余榻边一只红烛燃着昏黄微弱的烛光,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陈宝德礼品册念了一半,也审时度势地收了声,退下去了。
公主掀开锦被躺进去,如往常那般勾手扯了扯谢青崖的衣襟。他便会意低头吻了下来。
三年朝夕相处,数此事最为默契十足。
炙热的亲吻点起一簇簇火苗,一寸寸将她点燃。她闭着眼沉浸在一浪掀一浪的情潮中。
烛光昏黄,隐隐约约在幔帐上映出交叠的人影,缠缠绵绵,仿佛心也紧贴在一处。
偶然间,她触到他手指上裹着的薄薄一层纱布,不由睁开眼瞧了眼,轻喘着问:“怎么弄伤了?拉弓蹭伤的?”
瞧着还是新伤,倒也并不如何严重,想来是校场上习武弄的。
谢青崖闻言却不声不响地收回了手,不肯告诉她这伤是赶制木弓太急躁而留下的。
白日要上值,那只弓是他傍晚秉着烛,一刀一刀雕出弯弓玲珑曲折的弧线,又对着公主平日临的字帖,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地在弓壁内侧刻出她的名讳。
三年之约近在眼前,简直火烧眉毛。他从未觉得日子过得如此之快。
陈宝德提前了大半个月开始操办公主的生日宴,谢青崖则提前了一整个月来雕那只弓,直至公主生辰前夜才完工,只待明日生辰宴上赠予公主作贺礼。
他对这把弓寄予厚望,盼着它能传达十二分他的心思,谁曾想压根儿没能派上用场。
“库房里有枚和田玉的玉韘,明日叫陈叔取来给你。”公主不闻他应答也不恼,收回视线,兀自又道。
“好。”他低低应了句,转而又吻住了她微张的朱唇。
芙蓉帐暖,一室旖旎春光。
事毕后,公主眯着眼懒得动弹,谢青崖便先披着外袍起身去净房沐浴。
进了净房,他才发现取错了衣裳,便又折回去取,踅身出来时正巧瞥见侍女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了内室。
侍女的低语透过丝缎花鸟屏风传过来,隐隐约约听得不大真切:“公主,钟太医言这避子的汤药多少还是有些伤身,还是少喝为宜。”
谢青崖脚步僵住,屏住了呼吸。
公主的声音较之侍女更为四平八稳,叫人听不出丝毫情绪。
“最后一回。”公主应了一声,顿了会儿又问,“凉州那边有消息吗?”
“凉州刺史回了口信,言若驸马北上庭州,定会多加关照。礼单上也记下了刺史给公主送的生辰礼,公主可要过目?”
公主沉默了片刻,似是摇了摇头,又出声道:“不必,去书房把拟好的和离书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