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一片漆黑,戚常念转身,缓缓取下头上的斗篷,轻笑一声,“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那人站在阴影下,瞧不大出他的模样,但仅靠他的身形就可以辨认这应该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他低声道:“主子有令,不敢不从。”
戚常念冷笑一声,“你还记得你曾是我戚家的奴仆呢?”
阴影下,那男子猛一抬眸,目光锃亮,透着狠厉的杀气,显得格外摄人。偏戚常念不怕他,眉眼清淡,直直地看着他。
男子收回视线,从阴影中走出来,可不就是那如今意气风发统领十六卫军主力的征北中郎将贺奇,他一身夜行衣,眉目冷峻,面容刚毅,下颌线像是刀削一般冷硬,挺直的脊背自带让人惧怕的煞气。
戚常念扯了扯嘴角,不客气地坐下了,根本不看他,冷道:“昔年我放你去军营,是因为看重你的才能,觉得浪费了可惜。你也确实争气,从奴仆到如今京中风光无限的征北中郎将,真是好生威风。”
贺奇垂眸:“主子恩情没齿难忘。”
戚常念自嘲地笑了一声,“没齿难忘。”她微微敛眸,细长的眼睫毛在密室里微弱的烛光下打出一片阴影,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挑明道,“咱们之间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你是个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不是个会为了所谓的恩情就付出一切的人。你来,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贺奇也垂了垂眸,并未出言反驳。
戚常念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这是纪昀深心血来潮送她的药镯,她之前一直嫌麻烦不爱戴,这回见贺奇倒是拿出来戴上了。
她盯着这镯子,眼神空洞,声音突然落了几分,问:“我就想知道当年我戚家满门抄斩,我父母头颅被挂城墙之上到底是为什么。”
戚常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当年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都太快太突然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戚家就已经血流成河了,等她想反抗的时候宫里已经全是纪昀深的人了,她的折腾根本无济于事,所以她才那么崩溃,一时间承受不住甚至想自残以死谢罪。
可是如今她既然已经从长春宫出来了,也想复仇,那她就有理由要把这一切都查清楚。
贺奇拧眉,似乎没有预料到她还会去追查这些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
他刚想开口,戚常念便抬眸冷冷地看着他,“别告诉我是他们说的什么谋逆之罪,可笑,我的父母我还能不清楚,我在宫里一天,他们就不可能罔顾我的死活做出这种事。”
贺奇噤声,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腐旧气息。
她站起身,走近两步,“又或者你告诉我,纪昀深是怎么做到的。”
她戚家不敢妄称是天下第一大家,可以算得上是名门世家,手中有兵有权,纪昀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这样大的一个家族顷刻间崩塌成灰烬。
“你们又有多少人早就投靠了他?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戚家可曾薄待过你?”
提及过去,戚常念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
在这宫里,和她有关联的人几乎都被纪昀深清理干净了,除了春草她们,其他从前在长春宫伺候的那些旧人早就不知道被打发到什么地方了,可能死了,可能残了,也可能投靠纪昀深了,反正和她不可能有多大的关系了。
贺奇手指微微攒成拳,没说话。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儿居然在她面前气势矮了一寸。
密室里透着诡异的静谧,戚常念睁大通红的眼眶,冷笑一声,然后又坐下,“罢了。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听说你近日就要启程去怀北,收拢戚家旧部?”
贺奇冷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