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中毒事关重大,西厂和锦衣卫领了皇帝口谕,就在京城里大张旗鼓地搜罗起嫌犯来。
将近午时,萧玄策才从神机营点卯出来。
他刚拐过玄安长街路口,就看到威风凛凛的西厂番役押着一人从他眼前走过。
那人胸前挂着铁锁链,双手被捆在身后,口中还在不断分辨:“……本官昨日不在轮值,根本未踏进皇城半步,尔等宵小休想污蔑本官清白!”
萧玄策见到被擒之人不免一惊,连忙上前两步拦住那为首的掌班:“郑百户,你们西厂的人为何要将钱副将抓起来?”
掌班的郑百户见到萧玄策,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玄策,你快请总督大人来,这西厂的番子要反了,竟敢冲撞神机营,来营里拿人!”被捆起来的钱副将一见到萧玄策,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刻不顾颜面地大声喊叫起来。
萧玄策递给钱副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看着郑百户,等着他的解释。
郑百户倒是想让萧玄策出手拦下自己一行人,这样他就有理由把萧玄策也一起拷走了。
毕竟萧玄策身后的萧家,一直与他们督主不怎么对付。
不过萧玄策不是那种莽撞人,向来行事缜密细致,这一年多的时间,硬是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给他们拿捏。
等了片刻,见萧玄策不上钩,郑百户也懒得逗留,冷淡道:“陛下有令,凡是与三皇子中毒案有关的人员都要彻查。钱副将昨日本当在承天门值守,可他却又不在,我们须得调查清楚他的去向。萧千总,你不会阻碍我等办案吧?”
萧玄策闻言,笑了笑:“原来是这事,几位误会了,昨日钱副将的母亲病重,他不得不在家中为母尽孝。我见他一片孝心,便替他轮值了。”
钱副将愣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憋了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这借口,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郑百户几人哈哈大笑起来:“萧千总,你或许还不知道,我们可是在北里胡同里抓到这位孝心可嘉的钱副将的,且他还亲口承认,他昨日整日都留在教坊司,还有教坊司的花娘小月可为他作证。”
萧玄策略显诧异地回头看着郑百户,后者羞愧地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事到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玄策在原地沉默片刻:“钱副将毕竟是我神机营的人,你们要缉拿他,总要知会总督大人一声。”
郑百户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拦在他们前头的萧玄策,片刻后不怎么甘心地点点头:“那你快去禀明此事吧。”
还不等萧玄策转身,就有一名身披玄甲的将官骑马飞奔过来。
来人年过四旬,鬓染霜白,正是神机营中军指挥佥事,也是萧玄策的上司卫秋鹤。
卫秋鹤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抬手示意萧玄策退开,看也不看被人狼狈捆缚的钱副将,一双狼一样阴沉的眼睛冷冷地划过郑百户等人的脖子。
众人被他这嗜血的眼神一扫过,无端觉得背后一阵阴冷,细密的汗毛齐刷刷地立直了。
怪道旁人都说这卫秋鹤是狼将,能够控制狼群。只看他那双眼便知道,此人绝对比狼更加危险。
“总督有话,就事论事地查,查出来什么罪便是什么罪。但如果西厂的人敢屈打成招,暗地里给神机营使绊子......”卫秋鹤冷笑摸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萧玄策轻抿唇角,这消息传得倒快,西厂拿了人还没走出三里,大营里已经把话递过来了。
听了卫秋鹤的话,钱副将的眼神瞬间变得绝望起来。
总督这话的意思,西厂的人可以随便查他,但是不能把神机营拖下水,这也意味着,总督不会再保着他了。
郑百户被卫秋鹤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一挥手连忙带着自己的人手和倒霉蛋钱副将匆匆离开。
一大早,便有他们的线人来报,说是在北里胡同看到可疑人员,他们匆匆派人过去,果然就堵到了才从教坊司出来的钱副将。
钱副将虽不算大鱼,却也不是什么小角色。好好利用一番,或许能借着这个机会把神机营拖下水。
不过,神机营的总督已经明示,他们如果想再动手脚,却也要掂量掂量了。
目送着浑身瘫软的钱副将被西厂的人拖走,萧玄策有些担心地回头看着卫秋鹤:“佥事大人,钱副将就这样被带走的话......只怕凶多吉少。”
“此事你不必理会,这是总督大人的意思,”卫秋鹤轻提缰绳,看着萧玄策,没忍住又提点了一句,“你做人太单纯,早晚是要吃亏的。”
萧玄策站在原地,目送卫秋鹤骑马离开。
片刻后,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并不显眼的弧度。
师弟的脾气还是那样任性。
一颗香酥花生突然从天而降,砸向路边的萧玄策。
萧玄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开了砸向他额头的花生米。
他抬头望去,就看到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坐在桌旁的两人正低头往楼下看。
其中一人眉眼儒雅温润,举止有度,像是清贵门庭教养出来的名门公子,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故友花辞镜。
花辞镜对面,坐着位着蓝衣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面容平平,唯独眉眼却好看得紧。
年轻人慵懒地用手托着腮看着楼下萧玄策,漫不经心地放下指间竹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