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帝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女儿对什么事物产生这样浓厚的兴趣。
“那位调香大师十分厉害,他调制出来的香料随身佩带,还可以让女子美貌不老,百病不侵。有这样的好东西,我若是能请他入宫为母后调香,岂不好么?”宣和公主有些兴奋地告诉灵武帝。
站在旁边的裴玉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他那日好像是吹牛吹过头了些,再加上这位公主添油加醋,听上去倒像是在扯什么天方夜谭。
灵武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说的人,该不会是花家老二吧?”
宣和公主惊讶地瞪大了漂亮的星眸:“父皇,你如何知道是他?”
灵武帝笑了:“朕是天子,有什么不知道的?那花家老二回京这些日子,尽在些下九流的地方厮混,花院使也管不住他。不过这些年,他在外头也闯出了些名声,想是有些真本事的。”
“若是他真的那样厉害,我可以请他入宫来为皇兄治病吗?”宣和公主观察着灵武帝的脸色,小声地问。
灵武帝沉默了片刻。
裴玉也很想捂脸,这位小公主已经单纯到这个地步了吗?
花辞镜那厮可是日日在花楼里寻花问柳的人,就算陈贵妃没意见,只怕皇帝也不会答应把这样一个人接入内廷。
“罢了,你且问问你母妃的意见,若是她同意,就行。”灵武帝直接把问题推给陈贵妃。
这话推拒得委婉,裴玉听了,目光挪向宣和公主。
宣和公主欢喜地点点头:“谢父皇。”
果然,灵武帝的话委婉过头,这个傻白甜公主完全没听懂自家父皇的意思。
灵武帝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在僵硬了一瞬之后也缓和了许多:“轿辇备好了么?你若想去散散心便去吧,只是记得要早些回宫来,把你母妃安排的侍卫们都带上。”
宣和公主高兴地点点头,她抿起嘴角:“知道啦,那女儿先告退了!”
她微微福身行礼,又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了裴玉一眼,这才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
只等她离开之后,裴玉才对着灵武帝躬身行礼:“陛下。”
灵武帝淡淡地摆摆手,目光却格外温和地扫过裴玉的脸上:“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陪朕去御花园里走走。”
这是他和雪璃的孩子,这个秘密如今便只有他一人知道了。
当初他特意安排了人在内廷护着这孩子,只是那场大火一烧起来,他安排的人手终究是出了纰漏,孩子下落不明。
他暗地里找了几年都没有查出半分头绪,最后以为孩子也死在了火场中,这无疑对他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自那之后,灵武帝便对这天下冷眼旁观,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前朝的大臣结党营私,他都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
他痛失所爱,痛得已经麻木了,哪里还在意这天下如何。
这天下洪水滔天也罢,海晏河清也罢,都无法唤起他心底的波澜。
所以,他放任司礼监僭越,放任内阁夺权,放任西厂狂妄......
直到那次秋猎,裴玉张弓搭箭,救下他。
前一刻,灵武帝看着眼前的血盆大口也毫无触动,但是下一秒,他瞧见了那张酷似雪璃的少年的脸,心神巨震之下竟然直接昏倒。
他再派人去查,才知道裴玉是被岑济安那个老家伙派人暗地里带走的。
老家伙不知内情,还以为裴玉便是皇后亲生,这十几年便苦心教导,倒是把他的孩子教得文武俱全。
比那几个皇子都要优秀得多。
裴玉微微点点头:“遵命。”
灵武帝笑了,边往外走边问:“朕上次命你查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裴玉跟在灵武帝身后半步的位置,恭谨地回答道:“三皇子中毒的案子,稍有眉目,再过几日,微臣便能给陛下一个答案。”
灵武帝侧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温和:“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只是......”裴玉的语气有些迟疑。
灵武帝道:“有什么话,直说便罢。便有冒犯之处,朕恕你无罪。”
裴玉颔首:“微臣遵命。陛下命微臣以查假铜钱案为遮掩,但微臣查来查去,查到了忠王府。微臣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请陛下的示下......”
灵武帝脚下的步伐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沿着平整的青石路往前走:“继续查。”
有了这句话,裴玉的底气便足了不少:“遵命。”
君臣一前一后,在御花园里悠闲散步。
距他们五步之外,候着一群太监。
灵武帝和自己的宠臣讲话,他们不敢太过靠近,只能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
“早朝上,上官长风所提的折子,你如何看?”灵武帝举步往湖心亭走去,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问。
裴玉眨眨眼,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上朝的时候哪里有心思听那些大臣的唇枪舌战,就算是看脚底下地砖的裂缝,也比听那些酸儒和武将不知所谓的争吵有趣得多。
裴玉也是没想到,自己一个锦衣卫还会被抽问朝务,现在这朝廷的俸禄果然是越来越不好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