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门外街边也摆着不少小摊,摊上的东西自然比铺子里的便宜,围着的人也多些,上头的东西满目琳琅,叫人看不过来。
三个女孩儿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口角,往外看去。其中有一处小摊是捏泥人的,有不少孩子在跟前站着,摊上插满了栩栩如生的小泥人,有耀武扬威的关二爷,有霞裙月帔的天女,还有三瓣嘴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杨氏带着三个女孩儿,自然不会叫她们到那人多的地儿去,只是吩咐马车夫停到一处口碑极好的墨斋前头,领着孩子们下去挑文房四宝。
她们是初学者,自然也不需要用多好的文具,杨氏便有意领着她们只在前头挑。可那店老板见四人皆衣着富贵,便卖了个乖,说:“店里有一批新进的砚台,都很漂亮,姑娘们可要去看看?”
杨氏刚要回绝,华柔嘉却高兴地应了一声,说:“正好呢,我没有喜欢的。”说罢便往后头走,杨氏无奈,也只能带着另外两个侄女一道去了。
华柔嘉瞧中了一块极为精巧的菊花石砚,两朵大小不同的蝴蝶花分枝复合,花瓣稀疏,秀气可爱。华柔嘉一见便爱不释手,嚷嚷着要买。
杨氏问了价格,听说这一方砚台足足要二十两银子,不由皱眉,可见女儿着实喜欢得紧,便无奈出钱买下。
华柔嘉只挑了一方简朴的,回头却见柔止盯着一方纣绿无瑕的松花石砚发呆。
杨氏自然注意到了,可柔止眼光不差,这一块砚台,价格只怕比华柔嘉瞧中的那块稀奇古怪的菊花石砚还要贵上许多,她自然懒得在这会儿装大方。
可偏偏小人儿不懂事,伸手摸了摸那块砚台,说:“大伯娘——”
杨氏余光瞥见老板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处了,不由大感头疼。
柔止却说:“大伯娘,我很喜欢这方砚台,阿娘给我带了银子,我可以自己买下来吗?”
早在柔止今日出门,林氏便想到了她们或许要上街买东西,怕女儿在一毛不拔的杨氏处受委屈,特地叫白露拿了五十两银子带上。
杨氏听她没有要自己买的意思,方松了口气,只道:“这砚台不便宜,只怕你阿娘给你的钱不够呢。
老板介绍道:“这砚台开价极高,要百两,小小姐若是实在喜欢,不妨再看看其他的。”
华柔嘉听了咋舌,只是道:“这瞧着也很稀松平常,怎的开价这般贵?”
老板面露不悦,只是道:“这乃是松花砚,其色称‘绿静’滑不拒墨,涩不滞笔,在京城极受追捧,我也是托了关系,方才留了这一方的,百两也并不贵。”
柔止看了白露一眼。白露忙上前道:“姑娘,要买下吗?”
柔止轻轻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道:“我还没有给阿徵哥哥送过见面礼,白露,我们带的钱够不够呀?”
白露道:“夫人给的五十两奴婢带着,还有姑娘平日攒的压岁钱,加起来正好是够的。”
柔止犹豫了一下,她知道一百两很贵,能买不少糖葫芦、烤鸭、牛肉干了,而且阿娘给她钱,也没有说可以用来给阿徵哥哥买礼物。
可她还是坚持说:“那就包起来吧。”
莫说是老板震惊了,便连杨氏都震惊了。只有华柔馨仔细地瞧了瞧那松花石墨,小声道:“瞧着确实是好,只是未免贵了一些。”
柔止便宝贝地捧着被装好的砚台,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她道:“可是我觉得阿徵哥哥会喜欢,他一定会高兴的。”
这一举动却刺痛了华柔嘉的眼睛。她心中有了个荒谬的想法——难道是华柔止看着她阿娘给她买的砚台贵,所以才故意要挑个更贵的,来刺痛自己么?可是一百两当真很贵,华柔嘉从小到大,都没得过这么名贵的东西。
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上了马车,偏偏还看到柔止抱着她的宝贝砚台坐在自己对面,一时更不舒服了。
等到归府,杨氏先下了车,柔止因着坐得靠门,便紧随其后。她怀揣着一方砚台,行动并不方便,便一点一点地往下挪着。可旋即,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她一个踉跄,往外跌去——
“姑娘!”外头等着的侍女们惊呼着要来接她。
柔止有惊无险地落到了青霜怀中,可所有人都顾着她,却是无暇照顾她护着的砚台。装着砚台的紫檀盒子掉落在地,里头的松花石砚也滚落了出来。
这头动静极大,杨氏也看了过来,却见自己女儿红着眼圈,似乎十分害怕地道:“四妹妹,你没事吧!我方才脚滑了一下,不成想碰到了你……”
柔止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理会她的说辞,只是讷讷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那方砚台捡了起来,擦了擦灰尘。可砚台碰到地面,早被砸得裂了好几个口子,不论她怎么拼凑,都无法完好如初。她难过起来,倒是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砚台,瞧着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