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想讨些施舍……”被车夫呵斥的那人抬起头。
柳孟棠瞠目。
她对上灾民的眼睛,捏着车帘的指尖倏地发了白。
宜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觉得这人与其他灾民无二。
而柳孟棠眼眶都泛了红,她哑声道:“道长,你还有银子吗?”
宜尔虽然早没了银子,却还是装模做样到袖袋里摸了一通,变了一两银子给柳孟棠。
柳孟棠接了银子,匆忙下了马车。
那人眼中含泪,忙跪下,颤颤巍巍道:“姑娘心善,必有好报!”
柳孟棠将银子交给他,衣袖被蹭脏了。
她毫不在意,执意要扶这衣衫褴褛的人起来。
那一瞬,柳孟棠的袖袋里滚落了一张团着的字条。
那人动作很轻,柳孟棠并未发觉。
他接了银子,磕了一通头,终于离去。
车夫待柳孟棠上车后才摇摇脑袋道:“真是要钱不要命。”
上车后的柳孟棠面色凝重,紧抿着下唇,宜尔问什么她都不答。
马车停在离王府偏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下车时,宜尔唤了好几声柳孟棠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抬首的那一瞬,宜尔分明瞧见了她眼底的泪光。
宜尔心里激起了一阵波澜,心情瞬间沉重了许多。
她率先跃下车来,扶住柳孟棠:
“先下车吧。”
今日出行插曲颇多,宜尔颇能体会车夫的心境,付钱时多给了他半两银子。
车夫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他向宜尔和柳孟棠作完揖,甩着马鞭扬长而去,留下车轱辘滚起的尘埃。
连着几次翻墙,病弱的柳孟棠动作都熟稔了许多。
进了西厢,宜尔这才得空问柳孟棠具体发生了什么。
“怎么下车送了块银子就哭了呢?”宜尔纳闷道。
她绕着郁闷的柳孟棠踱了两圈,百思不得其解。
“道长,我无碍的,您先回去歇息吧。”柳孟棠闷声道。
“也罢。”宜尔揉了揉眉心,“有事叫我。”
柳孟棠颔首。
门被阖上了。
*
昨夜侍卫门扒过墙,轰过门,使劲浑身解数,怎么都进不去西厢。
他们向清虚道人叙述了在西厢房院外遇到的怪事。清虚道人摆摆手不以为然,一口咬定是侍卫们太无用。
夜色已深,清虚道人不肯再等,便回客房休息了。
老太妃觉得侍卫们给她丢了脸,将他们打骂了好一通。
今晨宜尔和柳孟棠外出时解了结界,侍卫们终于进了西厢,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侍卫,背后霎时起了一层汗毛。
没人敢对宜尔言语不敬了,他们只敢哆哆嗦嗦地候在门前,等着宜尔出来。
晡时,宜尔开门取膳。
蝉鸣声和热浪带起的风声瞬间灌满宜尔的耳朵。
蹲点等她的侍卫哭丧着脸揪住宜尔的袍角:
“神仙道长,奴才昨夜不该辱骂您!”
宜尔凭借声音认出这人是昨夜骂她“臭道士,脾气不小”的侍卫。
“哦?”宜尔顿住脚步,“你怎么与昨夜判若两人?”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侍卫直直给宜尔跪下, “道长啊,算咱们求您,您就去会会那清虚道人吧。”
宜尔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迈过地栿。
侍卫急忙喊道:“神仙道长!”
宜尔没回首。
侍卫慌了,望着宜尔的背影,膝行上前,喊声卡在了喉咙里。
在彻底绝望前,他听到了宜尔的声音:
“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