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电话,火车已经进站。庄安妮失神望着火车。良久火车缓缓开动,在她面前驶过。她看着火车消失在远处轨道的尽头,这才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林啸堂。
走出国王十字,庄安妮搭车赶到机场。进入机场后,正等候的航司工作人员带着庄安妮匆匆出了海关。直到她坐在飞机上,林啸堂的电话才打过来。
“安妮,节哀顺变。”隔着电话听到林啸堂的声音,庄安妮瞬间泪崩。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哽咽着握着电话。
林啸堂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听着她啜泣,许久她才平复下来。此时,已经响起机长广播。
她对林啸堂说:“起飞了,下飞机再联系吧。”
“好,记得睡一会。”
“好好准备答辩,抱歉,不能陪你。”说完,庄安妮又陷入哽咽。
“乖,照顾好自己。”
飞机推出滑行,随着一阵轰隆巨响缓缓驶入万米高空。飞机平稳穿梭在云层之中,庄安妮看着明亮的天空中一朵朵紧簇的白云,想起上一次见父亲还是高中毕业那年,那日也是这样的蓝天白云,在湄南河边她抱了抱父亲,问:“到了那边,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不可以。”父亲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嘱咐道:“照顾好自己,好好读书。”
合上眼睛的一瞬,庄安妮沉入了梦乡,梦里有父亲和一片雨林,还有一群哥哥,和一个陪她玩耍的小女孩铃......
飞机盘旋在仰光上空时,天空正下着大雨。雨滴打在飞机窗上,整架飞机都笼罩在雨声之中。
降落后,庄安妮走出飞机舱门时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开天空晴明。
停机坪上,汉克一身素净白衣站在车前。庄安妮走下飞机,立刻朝汉克跑上去。她扑到汉克怀里,忍不住抽泣。
车上,庄安妮问汉克:“父亲是什么原因走的这样突然?”
“心脏的原因。”汉克眉头紧锁,神色疲惫。
“那现在,是谁在办父亲的身后事?”
“二太太和丹尼尔。”
庄安妮默默点了点头。就在此时,车也停了下来。汉克望了眼车外便问她:“需不需要打个电话?”
闻言,庄安妮一愣。
“我们现在就回寨子了。进寨子后,你的电话就不能用了。如果要打电话,就现在打。”汉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庄安妮拿出电话,一边拨通了林啸堂的电话一边推门走下车。
这才看清楚,外面原来还是一个停机坪。几架小型的直升机就停泊在远处。
林啸堂的声音响起后,庄安妮说:“我已经落地了,晚点要进山寨......进山,进山后可能没有信号了。”
“......”林啸堂微怔,片刻才说:“要去没信号的地方?那谁陪着你?”
“我哥,他刚接到我。放心吧,也就几天联系不了。”
“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
汉克带着庄安妮登上直升机,从仰光起飞经历一个多小时的飞行落地在缅北深处雨林腹地。
直升机停机坪在一处山顶平地处,停机坪四周被灯塔包围,塔楼里都站着穿着迷彩服饰的士兵。
这样的阵势,着实出乎庄安妮的意料。她紧紧跟在汉克身后,一路走下停机坪坐上车。
车辆在盘山公路又颠簸了一阵才驶入平缓的土路。庄安妮看着黑漆漆的车外,小声说:“这完全看不到路,寨子藏得好深。”
“能开车的路就两条,外围都是雷区。进出必须要寨子里的人领路。”汉克面色凝重,顿了顿又说:“等下进了寨子,尽量不要和丹尼尔以外的人交谈。跟着我就好,不要多言,不要到处走。也绝对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你的任何信息。记着,你现在要做回安妮·帕坤。”
言毕,汉克看到一脸惊色的庄安妮,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头七一过我们就走。”
车辆驶入寨子时,一群人已经等候在门口。
庄安妮跟在汉克身边,汉克向她逐一介绍几人,她则乖乖的用生硬的缅甸话打招呼。
站在最后面的是丹尼尔,他目光清冷,面无表情低声唤了句:“安妮。”
眼前的丹尼尔,已经从当年孤傲的翩翩少年长成了英俊凛凛的大男人。庄安妮几乎认不出,怯怯的点头打了招呼。
此时,整个寨在灯火通明。所到之处都挂着殡葬用的挂件,每个屋前都燃着火堆。
二夫人带着仆人将明早发丧要穿的衣物送到庄安妮住的木楼,庄安妮笑着用英语说了句“谢谢”。
二夫人则用流利的中文问道:“四妹妹怎么没有来?”
想起起汉克的话,庄安妮立刻摆了摆手,假装听不懂。
一抹皎洁的笑意在二夫人嘴角蔓延,她低声笑着说:“难道四妹妹还怨老爷?死者为大,怎么一点情分都不顾呢?”
庄安妮目光一滞,不料二夫人不慌不忙的用泰语说:“还是说,四妹妹这样出身显赫,位高权重的人来不得这乡野地方,怕人知道她是大毒枭的老婆?”
眼看是躲不过口舌之争,庄安妮便淡淡回答:“母亲身体不好,没有告诉她父亲的事。”
二夫人见庄安妮似乎有准备,如此滴水不漏,便也不多言,走前吩咐仆人要寸步不离的服侍。
深山里的寨子,入夜十分寂静。偶尔会听到豺狼的吼叫,也会伴着几声夜莺的长鸣。
这样安静的环境倒让庄安妮无法安心入睡,从踏入这片土地她就感到危机四伏。
不过舟车劳顿,到了凌晨她就昏昏入睡了。感觉没睡多久,就被唤醒。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汉克正坐在褥榻边,说道:“换衣服了,等下要出发上山了。”
破晓时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寨子出发。汉克抱着父亲的灵位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妻儿子女。与庄安妮同行的是丹尼尔,他一路沉默。偶尔路过崎岖的小路,丹尼尔才会主动扶着她。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族里的群葬地,一系列仪式随着棺椁下葬开始。一群亲眷跪在墓前,作为唯一在场的夫人,二夫人跪在前面化纸钱,一旁则是一群僧人在超度亡灵。
香烛的烟火袅袅升起,纸钱飞飞扬扬的飘向远处的山间。云雾散去,满山遍野的罂粟花已经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