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市有和其他地方相同的烤串,也有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
烧烤摊旁边竟然还有售卖水席的。
这个东西比较好理解,既然是水席嘛,那肯定汤比较多。
洛阳人都比较爱喝汤,牛肉汤、不翻汤、丸子汤、胡辣汤等等,都是当地人饭桌上经常出现的品类。
佟羽刚到这里,下车之后,还见过几个老爷子直接牛肉汤配白酒,坐在那儿一边畅饮一边唠家常的模样。
烧烤在哪都能吃。
他对这里的水席还挺感兴趣的,所以挑来挑去,就挑了一家后头坐的客人比较多的小摊子。
再一看菜单,花样好多。
他什么都想吃,但是他的肚子还真没那么大,最多只能容纳一样。
“叔叔,你们也是来旅游的吗?”
佟羽眼珠一转,就把主意打到了对面几个戴着小红帽的中年人身上。
这几个人也还没点菜呢。
“对啊,我们是从开封那边过来的,想着来这边玩几天,你也是附近的?”
“啊,我不是,我还得再远一点……”
闲聊几句过后,佟羽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立马就把话题扯回正路:“那什么,叔叔阿姨,我想请你们吃顿饭,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跟我拼一拼。”
其中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啥意思啊?”
“其实就是因为我想多点几道菜,但是我一个人又吃不完,正好咱们今天碰到了,还坐到了一桌,这就是缘分嘛,你们要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们几位来跟我拼个单,我请客,怎么样?”
说完,佟羽一脸期待地盯着那几个小红帽。
但中年女人很快就摆摆手,回道:“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叫你破费!不然这样吧小伙子,你过来跟我们拼饭,咱们一人点一道自己想吃的,最后饭钱大家平摊就行了!”
佟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那位敞亮的阿姨已经拍桌子定下了,其他几人也都表示赞同。
他只好无奈点头:“行吧,那我就不客气啦?”
“客气啥呀真是的,来来来咱几个靠近点坐,人多热闹!”
“......”
拽着凳子往那几位小红帽跟前凑了凑。
这回一桌挤了七个人。
佟羽点好菜以后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发现他们都是河南人,但是其中两个是开封的,一个是南阳的,还有从三门峡、和长垣那边过来的。
而他们之所以认识,是因为他们都是骑行爱好者,以前就经常约着出去玩。
其中一位看上去可能有四五十岁左右的阿姨,实际上今年都已经六十一了!
“这么年轻?!”
佟羽这声惊呼,一点也不带半点虚假成分,他确实被惊到了,因为那位阿姨头发黑亮亮,发量格外惹人羡慕,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穿着个粉红色的外套都没有半点违和感,真的看不出她今年都六十多了!
“不知道了吧,王姐可是咱们这圈里头的牛人啊!”最开始拍板说让佟羽过来蹭饭的阿姨一脸骄傲和自豪,就好像夸的是她自己一样。
而那位被夸的王姐、王群香则是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啥呀,那都是别人瞎说,哄我玩儿呢,什么牛不牛人的,根本没那回事儿!”
“怎么就没那回事儿了?”她的同伴轻轻拍她一下,“王姐可厉害着呢!我们刚跟她认识那会儿,她刚四十九岁,还是新手上路,硬是跟着一帮老驴环着青海湖走了一遭!然后又把车子一架,直接开车奔内蒙去了!”
“环青海湖?!”
这下,佟羽更惊讶了。
虽然他跟这一群人并不属于一个圈子的,但是对方说的话他也能听懂。
所谓的老驴,其实就是已经有些资历的驴友。
然后他拿手机又去查了查,青海湖的环湖公路一圈走下来大概三百六十公里左右。
“这么牛的吗?!”
他一个年轻小伙都不敢说自己能去挑战这条线路,而对方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
“嗐,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提它干嘛呀?”王群香抱着保温杯喝了口水,表情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眼神却是带着满满的骄傲。
“那会儿也是一时冲动,熬了那么些年,好不容易熬到老头子没了,我就想着出去疯一把,最好是能有去无回,直接让我死外头得了!”
和其他上了年纪的人不一样,王阿姨对这种“不吉利”的话是半点没有忌讳。
或许,也是因为她十几年前就已经看开了。
别的人也不说到她这个年纪,过完三十岁就好像开始自动规避一切颜色很鲜嫩的衣服,觉得老了,不配了,穿的花花绿绿出去实在丢人,要惹人嚼舌头。
但王群香不一样。
她年轻的时候没条件把自己打扮得花花绿绿,上了年纪,倒是有这个条件了。
那这个时候不赶紧打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进棺材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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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群香出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她年轻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说——
老王家的闺女,是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姑娘!
那个时候,一切都是混乱无序的,也是现在的人完全想象不到的世界。
王群香天生就是皮肤白,太阳晒个几天,也顶多就是黑一阵子而已,等到冬天一过,她立马就又白回来了,而且她这个人确实长得好看,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还是个瓜子脸。
再加上家里人也对她挺好,从来没有觉得家里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是件让人发愁的事情。
好吃好喝的养着,有点细粮先让闺女吃。
所以,在周围一堆脸上总是罩着灰蒙蒙色泽的人们之间,人白个子高的王群香不管走到哪儿,都显得格外出挑。
因为这一点,王群香打小的时候就特别爱美。
有的时候她偷偷摸摸地躲在家里头,拿一些自己做的简陋工具,又是修眉毛,又是抹脸蛋的,把小脸弄得细白细白。
刚开始她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挨批,但是后来她胆子越来越大,就不怎么在乎这事儿了,一有时间就对着镜子涂涂抹抹,冬天的时候脸上糊着厚厚一层雪花膏,别人被风吹得脸颊都有点皴裂,她仍然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看上她的人可不少,十来岁的时候就有人开始跟她家里偷偷打听,问她的婚事要怎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