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下只剩下她们俩面面相觑。
姜沅芷心中绷着一根弦。
倒不仅仅是因为她对裴秋辞的态度——毕竟也不是说普通人就一定做不到不卑不亢,说不定就是她的心理素质特别好呢——更重要的还是那种俗称“第六感”或者“直觉”的东西,她总觉得乌夜啼不简单。
乌夜啼唇角一勾,笑容里带了三分狡黠:“其实你知道明月楼不能走吧。”
姜沅芷一惊,下意识看向她,就注意到她的眼睛——一般人说是黑眼睛,但多少带着点棕色,她的眼睛却黑得格外纯粹,深不见底——一时晃神,下意识就不自觉点了头。
姜沅芷冷汗一下子出来了,开始思考是威逼利诱还是直接上清语。
乌夜啼却见好就收:“那你自己当心,别再被人发现了,我就不送你了。”
她把自己手上的书递到姜沅芷手里,抬手捋了捋长发,露出手腕上一只青翠欲滴的碧玉镯。
看着她利落地转身离开,姜沅芷一头雾水,解个围,送本书,这就走了?目的呢?
乌夜啼慢慢走远,她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在姜沅芷看不见的地方,那只碧玉镯动了动,昂起了头,“嘶嘶”地吐着信子——那不是什么手镯,而是一条凝翠幼蛇。
她伸手抚过蛇头,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龟甲,龟甲上裂痕蜿蜒。她垂眸低声笑,笑声消散在夜风中。
“何日……才是归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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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姜沅芷拿到书的时候是懵逼,当她看到书名的时候就变成了惊恐。
书的封面上,赫然是一个传说中的名字。
《素墟星泽录》。
传闻上古之时曾有一个种族,能晓过去、知未来。他们最终因为怀璧其罪而灭族,只留下了一本号称记载了他们所预见的一切未来的书,名为《素墟星泽录》。千万年来,试图得到预言的人前赴后继地寻找着这本书,却最终一无所获。
……然后被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就这么随便塞到她手上了。
当然了对于这本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书说姜沅芷完全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反正是别人塞给她的,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翻开来看了。
——一片空白。
姜沅芷:……耍我呢?
她有几分气愤地把书扔进了须弥戒里,接着往明月楼去,这次她学乖了,召唤出清语隐蔽了自己的身形,这才一路畅通地走到了明月楼下。
到了此时她也冷静下来了,本身被人塞了一本上古天书就不在她的计划内,就算是无字天书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那歌声依然没有中断,意料之中,是从明月楼上传来的。
众所周知,除了圣女自己,哪怕是教主都不能踏足明月楼。
而另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就是,圣女最近有事外出,不在朝夕城内。
在规矩和身世之谜中权衡了一下,姜沅芷一咬牙,就要走上明月楼。
谁知刚刚走进一步,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啸声,一道光升上半空,刹那间绽开成一朵巨大的天河夜光,照亮了半边天空。远处一阵骚动,眼看着大片人聚集向这里赶来。
姜沅芷脑海中一片空白,转身就往反方向冲——她的幻境糊弄糊弄一般人也就算了,指望拿来对付天谕学宫所有大佬这是找死!必须在大部队到之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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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沅芷一路上与好几个赶来查看的人擦肩而过,本身就是路痴,加上慌不择路,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转到了哪里。见面前有一座半掩着门的大殿,寻思了一下看这既不像塔又不像祭坛,干脆冲进去后反手关上了门,这才有闲暇靠在门上喘口气。
气都没喘匀,殿内忽然亮起来,两旁摆着的、看不出材质的架子上依次亮起火光,直至整个大殿灯火通明。而大殿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站着一个白衣的身影。
——没人告诉我古祭坛是在室内啊!
姜沅芷倒抽一口冷气,就要推门离开,却发现门似乎是被锁死,推不开了。
她闭了闭眼,冷静下来了。
天谕再怎么都不可能把她弄死,请家长也请不到人,大不了就是退学而已,反正她也不是离开了天谕就没法修炼。
这么想着,她抬腿向祭坛上走去。
祭坛上的人一身白衣,满头如瀑青丝垂落下来,几乎长及脚踝。
姜沅芷有些疑惑,其实修真者的发型这种东西全看自己乐意,大部分姑娘当然是选择绾起来,像她这种不会的拿根发绳绑起来也没人说闲话,什么都不弄散发的当然也有,但是少,也没有这么长的。毕竟这么长还垂着,打起架来多不方便啊。你说被人扯住了或者被人踩住了或者在哪里勾住了,那多惨烈。
走近了才发现其实并不是什么发饰都没有。祭坛上那个人左右两边各用一只银色的蝶形发饰把长发别在耳后,两只发饰间有细链连接,链子上坠着一排挂饰,在夜风中叮当作响——这个大殿里为什么会有风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当然风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排挂饰,是七朵玉铃兰。
这是姜沅芷自穿越以来所见的第二串玉铃兰。
那人似乎也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来,毫无疑问她是个美人,但第一眼看去却没多少人能注意到她模样,因她的气质要比容貌更盛。
是皎皎似明珠,是圣洁如月光。是初春的露与深秋的霜,是高山之巅一抔雪,是九天上神女落下一滴泪。神女眼中映着万物,万物都不在她眼中。
站在她面前,似乎没人能升起邪念,甚至都不敢对她容貌有所评判。
而姜沅芷盯着她白色袍角上银线绣出的九朵天河夜光,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命犯太岁。
——花开九朵,天谕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