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府尹突然急病过世,新任的府尹喝了我家茶叶后上吐下泻,府尹很生气,认为父亲故意给他劣质茶叶,将父亲抓入狱中,各高门大户采办的家仆知道此事后,都停了我们的茶叶供应。父亲料到前府尹过世后,生意会发生变故,所以做事格外小心,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大不了我们迁居他处,继续做茶叶生意过活即可。谁知几日后父亲突然死在了狱中,死无对证,官府拿出了父亲亲手签字画押的供词,说茶叶里有毒,父亲故意谋害府尹,一夜之间,家里闯进了好多官兵,把所有的茶叶都毁坏了,还封了宅院。”
“母亲把仅剩的积蓄都用来遣散伙计和下人……”
明显话没说完,男子却停了下来,轻叹一笑,“让沈姑娘见笑了。”
沈亦槿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父亲的死有蹊跷,茶叶有毒的事也有蹊跷。
如此,她也明白了,一会老人家将会说什么话,无非就是希望她帮忙,查清楚方有光的父亲怎么会不明不白死在了狱中。
思及此,她问道:“那日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是不是京兆府尹的人干的?”
方有光轻轻摇摇头,“不知道。父亲去世后,亲朋好友都离我们远去,只有父亲的一个世交给了我们些银子,他见我从小不喜经商,反而喜欢习武,建议我去从军。那日去征兵处登记后,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套上麻袋痛打了一番,后来我再去征兵处询问,典军校尉说我是重犯之子,不能从军。”
如果不是方有光的父亲生前得罪了京兆府尹,就是前京兆府尹得罪了现任。
看来,被得罪的人是铁了心要将他逼入死地,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她能想到这三个月方有光的生活,没有田产,不会技艺,不能从军,他只能去做些苦力。
即使是做苦力,若被认识他的人看到,说与京兆府的人的知道,也做不长久,怨不得堂堂一个大男人,会落到如此地步。
“有光,你在和谁说话?”
小茅屋的门一开,走出来一个妇人,两鬓斑白气色灰白,身上的麻布短衫有大大小小的补丁。
方有光立刻上前搀扶,“娘,我们吵醒你了?”他看了沈亦槿一眼,对老妇人说道,“是沈姑娘来了,在路上偶然遇见的。”
老妇人突然激动了起来,忙抓紧方有光的手,“有光,是那个护国将军府的沈姑娘吗?”
说着伸出手来不断摸索,浑浊泛灰的眼珠漫无目的看着。
沈亦槿心头一惊,迟疑了片刻,正要抬手去握老妇人的手。
却见方有光先行握住了老妇人的手,对沈亦槿道:“父亲去世后母亲哭瞎了双眼,还请沈姑娘见谅。”
她心里有点难受,方有光明显会错了她的意,她并非嫌弃老人家不去握手,而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睁眼瞎,灰白色的眼珠真的吓到她了。
方母神情有些不自然,也可能是意识到彼此身份的差异,手往后缩了缩。
沈亦槿见此,往前一步,轻轻拉住了老人枯柴一般的双手。
女子略显冰凉柔软的手,明显区别与自己儿子粗糙温热的手掌。
方母先是一顿,很快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笑意,拉着沈亦槿的手就要往里走,“别在外面站着,你看手多凉,我们进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