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明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家族里的公子,即便是在百里家,也不曾有长辈同他这般疾言厉色,他宋长随怎么敢!
百里长明傲骨一上来,也想拔刀跟长随试上一试,正巧一道温温婉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长明,出什么事了,怎么还不回来?”
百里长明和长随皆是一愣。
百里长明率先松开拔刀的手,深深看了眼坐在轮椅上被幕蓠遮了个严严实实的百里长珩,转身离开,“来了,不过是遇见几个熟识的修士聊了两句。”
长随见百里长明离开了,抬头朝着声音的出处看去。
刚刚发声的女修士立在雕花门边上,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她有着一双微微下垂的含情眼,不笑的时候瞧起来有些冷,笑的时候却如春风拂过,教人不自觉移不开眼。
此刻她正温温婉婉笑着,长随有一瞬间以为是刚到蛮荒时的百里长珩在同他笑。
长随很快便猜出了远处那位女修士的身份——百里长珩的母亲。
修仙者寿命较之常人要长许多,实力越强,面容便越能保留在年轻的时候,百里夫人骨龄已近两百,面容却一直停留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
百里长明挽上百里夫人的手,“我们回吧。”
百里夫人点点头,余光却向这里瞟了一眼。
长随担忧俯身,握住百里长珩的手腕,发现对方的手腕在轻微的颤动,“主君?”
“走吧。”百里长珩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他轻轻道,“去梅园。”
百里长明同他母亲一起回了雪园,随邑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还泡上了一壶茶。
百里长明的父亲百里风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瞧见他们喊了一声,“快过来,让我看看我儿长高了没有!”
百里长明也就只有在自己父母前才会露出笑脸了,他走过去让自己父亲放心,“长高了,父亲放心吧,孩儿没吃苦。”
百里风拍拍他的手,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那就好那就好。”
“都是父亲无能,还需要你一个小辈来维持家需,若是你兄长还在……”百里风摇摇头,“算了,今儿是咱们一家人重逢的日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
百里夫人在百里风对面坐下,习惯性从怀里摸出一块魂牌。
百里夫人瞧见这魂牌的颜色一愣,原本上扬的眉眼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停了片刻,直到百里长明喊了好几声母亲才把人唤回来,“母亲怎么了?”
百里夫人猛然抓住百里长明的手臂,“是你兄长,是长珩,长珩他回来了。”
什么意思?兄长不是死了吗?
百里长明头脑发懵顺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那儿是块红的滴血的魂牌。
魂牌的颜色越亮,说明魂牌的主人离魂牌越近。
百里长明想起自己每次见母亲,都能见着母亲手里握着这块魂牌,从前是浅红色,现在却是艳红。
他后知后觉,小心翼翼问,“这是……兄长的魂牌?”
他怕母亲说是,也怕她说不是。
他很清楚兄长在母亲心里的地位,很清楚在父亲心里,自己始终是不如兄长的。
百里夫人没答,只捂着嘴边哭边说,“我就知道他会回来,可他回来了怎么不找我们,他怎么舍得把我们三丢在这儿?”
百里风起身,将夫人揽进怀里,“长珩不回来,想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定然不是故意的,他小时候这么黏你,怎么舍得看你哭?”
百里长明灵光一闪,猛然闭眼,想起了刚刚在大厅里百里长珩戴着幕蓠否认的样子。宋长珩,百里长珩,你可骗得我好苦啊。
百里长明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看宋长珩觉着有些熟悉了,长珩和母亲的睡颜有八分相像,他还说了,自己姓宋。
冠以母亲的姓,再用父亲取的名,百里长珩,你可真是好样的。
百里长明咬牙,转身就走。
百里夫人哭够了,瞧着百里长明离开,疑惑问,“他去哪儿?”
百里长明问清楚了百里长珩住的地方提着剑怒气冲冲就过去了,他抬眼看了看两相邻的园子,嗤笑一声。
百里长明进去的时候只有百里长珩一个人在院里,他还戴着幕蓠,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
百里长明大步过去,一把挥了百里长珩手中热茶。
茶水泼湿百里长珩袖袍,茶杯砸在地上叮当一声响。
百里长珩这才像是反应过来,“长随?”
百里长明的怒火燃烧了他的理智,他一把挥掉百里长珩的幕蓠,抓住他的衣领把人往上提,咬牙切齿问,“骗我很好玩儿是吧?”
百里长珩被拽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眨眨眼,微微勾起唇角,“百里公子这做法是否欠缺妥当?”
“我欠缺妥当?你骗我时怎么不觉着自己欠缺妥当了?”百里长明靠近百里长珩的面颊,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宋、长、珩,或者我该叫你,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