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他便让宫侍们将殿内上下都清扫一遍,但香炉鼎所燃的香还未散尽,香气也有些刺鼻,她平日里就喜欢清淡的香气,怕熏着她,还是挪远些好。
见宫侍将香炉鼎搬走,他拿起放在床边的铜镜,仔细端详镜中人,见自己的嘴唇干燥微裂,唤人拿了浸湿的帕子擦拭嘴唇,再抿紧。
被水染湿后又因为抿紧充血的嘴唇,如待人采撷的月季花般娇艳欲滴。
柏北呈凝视着镜中乌发红唇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肤色极白,眉眼随着笑意舒展,更添了几分艳丽。
他已经好久没见着她了。
盼他如今的样子不要污了她的眼。
皇宫御书房内,场景一度剑拔弩张,风雨欲来。
“朕倒是不知这龙椅还换主了。”元仁帝压着眉眼:“是平日里朕待爱卿太宽和,才让爱卿如此放肆。”
邰文肃跪地,脊背挺直,突如其来的天子之怒并没有影响他沉静的神情。
元仁帝冷笑出声,今早听东宫宫侍禀报,太子天未亮就唤人盥漱更衣,他也知晓儿子殷切的心情,退朝后就把邰文肃留在御书房,询问邰沉月何时能进宫。
可他话还未说完,邰文肃就突然直挺挺地跪地,不卑不亢言说犬女顽劣,进宫恐会惊扰太子。
元仁帝瞬间也明白过来,他这是不愿意让邰沉月进宫,见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好似他们皇家父子是豺狼虎豹,他心里窝火。
可又想起自己儿子昨日憔悴的样子,只好舍下面子,不断劝说右丞相。
可邰文肃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寸步不让,丝毫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元仁帝有些恼了,当皇帝几十年,还从未碰到这么硬气的石头,火气上了头就说要下旨去‘请’,邰文肃闻此直接就同他说要辞了右丞相的职位,告老还乡。
这可把元仁帝气得不清。
“恳请陛下恩准臣乞骸骨。”邰文肃恭敬地拜伏,声线平稳。
元仁帝死死地咬住后槽牙,语气嘲讽地问道:“邰爱卿是认为元栖朝没有你这个右丞相就转不动了?”
“臣绝无此意。”邰文肃伏着头,“臣年岁已大,心有余而力不足,担不得丞相一职。”
元仁帝脸色一沉,随手拿起桌上的奏折砸向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准。”
“谢主隆恩。”邰文肃把头上的冠冕取下来,双手平稳的托着,呈放在元仁帝面前,从容不迫地转身离开。
元仁帝眯着眼,眸中迸发出寒光,你们父女俩瞧不上皇家,就休怪他不讲君臣情义。
“李元庆,摆驾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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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近侍尖细的声音在东宫响起。
柏北呈咽了下口水,心跳加速,他手心里都是热汗,紧张到不行,没有任何一刻让他有如此的清晰认知。
她要来了。
柏北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微微握拳,起身去往殿外迎。
还未出门,他迎面就碰上了元仁帝。
柏北呈躬身行礼,余光止不住地往他身后瞧,却没有看到邰沉月的身影。
她可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
元仁帝说:“她没来。”
柏北呈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眼里的光亮逐渐暗沉,直至成为一潭死水。
原来她不是被事耽搁了,而是她不愿来。
他该知道的,她那么厌烦自己,怎么会来探望他。
是他痴心妄想了。
元仁帝见他回归沉寂的眼神,知晓他又进了死胡同,开口宽抚道:“她明日来。”
此话一出,眼前人眸中又恢复了生气。
元仁帝见此暗自思忖,明日之事,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