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认真听罢贺显的一番话,慢悠悠道:“宣平侯想来是误会了。”
她步步上前,正正经经反驳起贺显。
“贺大人为大晋着想,因而主张与鞑靼和亲,以修两国之好,换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太平,赤诚之心,令人动容。身为大晋的长公主,自也当为大晋效力,为大晋的百姓谋福,故而本宫认可贺大人一番苦心,也甘愿远嫁鞑靼。”
“贺大人无私心,宣平侯,本宫亦是。”
李妩嘴角微翘,“此番让贺大人搬入长公主府,本宫同样一心为公,绝非挟私报复。”
“鞑靼使臣不日将入京。”
“而本宫膝下有女,难免挂怀,若有贺大人帮本宫照顾,往后自当心安,便不耽误和亲之事。”
李妩理直气壮,宣平侯横眉竖眼。
在贺显听来这些皆是歪理,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一派胡言!”
“长公主未尚驸马却膝下有女,本便有违妇德。”
“岂可……”
李妩一听贺显的话,知他要搬出那些腐朽之言来充大道理,不耐烦听,索性一笑截断他的话:“侯爷,有些话,别人说说也罢,贺大人如何流落在外近二十年,难道须得本宫来提醒侯爷吗?”
“那会儿侯爷倒似不觉得不妥,现下反来摆这些谱。”
“依本宫看,纵使缺了侯爷谆谆教诲,贺大人依旧蟾宫折桂,可见这亲生父亲也不是缺不得。”
这些话句句戳在宣平侯心窝上。
谈论起贺知余有关的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始终理亏。
可被一个女子教训,难免觉得丢人。
贺显沉着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下生恼,一时却说不出话。
李妩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继续用规劝的语气对贺显道:“此前,我已同贺大人做下约定,贺大人亲口答应此事,以为我免去后顾之忧。侯爷当晓得,贺大人言出必行,执意反对,极可能惹得贺大人心中不快,同侯爷对着干。如此又是何必?且不允贺大人帮我照顾孩子,侯爷难道打算亲自上阵么?侯爷倘若诚心诚意,我也是无所谓的。”
即便宣平侯明知贺知余不会按他的心意做事,听见李妩这番话,他也又变得惊怒起来。
只是这一次,指责之言未来得及出口,贺知余赶到了。
宫人进来通禀,李深召他进殿。
贺知余脚步匆匆进来,分别与李深、李妩行礼,才看向宣平侯。
“贺大人来得正好。”
李妩笑,“那一日也是当着皇兄的面,贺大人亲口答应搬去长公主府替我照顾女儿的,不知贺大人可还认?”
贺知余收回目光去看李妩,语气克制道:“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微臣日后自当尽心竭力为殿下免去后顾之忧。”
贺显被气得不轻,却彻底无法。
他终是唯有默许此事,任由贺知余从宣平侯府搬出去。
气血上涌的宣平侯贺显在临华殿待不下去,与李深行礼告退。他退出去以后,李深让贺知余也暂且退下,待无旁人,他板一板脸看李妩:“你也当真胡闹,怎能像这样带上一帮侍卫去侯府?”
“皇兄,宣平侯不懂我苦心,您也不懂吗?”
李妩摇头轻叹,“若不是为宣平侯府的名声着想,我又何须如此?”
“皇兄说我胡闹。”
“但没有我今日一通胡闹,旁人怎知其中因由?这责任我担下,贺大人和宣平侯府自然无恙。”
论胡搅蛮缠的本事,李深晓得再没有人比得过他这位妹妹。
他只道:“贺大人既搬去长公主府,你也当借此机会解开从前的误会。”
李妩微微一笑。
“皇兄放心,我同贺大人会相处得很好的。”
……
李妩自临华殿出来,见贺知余等在殿外,与他一道出宫回长公主府。
两个人这一次乘一辆马车。
李妩坐在贺知余对面。
她微弯着唇,拿脚尖去轻轻碰一碰沉默不语的贺知余。
在贺知余抬眸的刹那,李妩邀功般道:“贺大人,我又帮你出一回气,你怎么谢我?”对于临华殿内同宣平侯贺显的争执,她不但毫不避讳,甚至连带此前将贺知余从贺显书房带走的那一桩一并提起。
贺知余脚下微动,一双脚挪得离李妩远一些。
晓得李妩故意要他承情,他淡淡道:“微臣不曾求殿下做这些事。”
李妩听言轻叹,仿佛颇为失落。
“原是我多嘴多舌。”
那种失落却持续过几息时间便无影无踪,她话锋一转,又笑得没心没肺,“贺大人专程赶来,亲口告诉侯爷真相,想来是为侯爷着想,怕我要为难侯爷。”
贺知余眉眼不动说:“殿下英明。”
李妩笑,没有应贺知余的话,听见长街的喧闹声响,她掀开帘子看一眼,继而吩咐车夫停一停。
眼见李妩要下马车,怀疑她有新花招,贺知余拧眉:“殿下去做什么?”
李妩抬眸去看贺知余。
“我去做什么需要贺大人同意么?”她反问一句,随即倾身上前,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抬贺知余的下巴。离得太近,气息仿佛交缠在一起,贺知余不闪不避回望李妩,只见李妩微微一笑,徐徐道,“贺知余,你若是我的驸马,我定告诉你我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