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匆匆进门,甚至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一身明黄龙袍在身,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炫目。
而谢若歆见他这般模样,眉头微蹙,屏退了宫女,站起身与谢思对视。
谢思却与她错开了眼神,看了眼安然无恙的叶竹霖,又把目光转向木桌上的锦盒,最后他的视线重新回到谢若歆身上。
“姑姑,你今日叫他来又是为何?”谢思两步并作三步,快速走到谢若歆面前,“你昨日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动他。”
听到这责备般的话语,谢若歆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冷冷道:“他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说罢,不等谢思回话,又上下打量了谢思几眼,道:“你这么冲动,像什么话?”
“姑姑……”谢思气焰蔫了半截。
谢若歆又道:“你很少这般与我吵架。我记得,第一次,是你母妃走的那天。第二次,是你在若水寺走丢之后回来,莫名其妙要我带你去玄机阁。昨日,是第三次。”
她微微一顿,眼角余光轻轻瞥向叶竹霖:“这人在你心中,难道已有如此地位?”
这下,谢思的气焰彻底蔫了下去,他狠狠剜了眼叶竹霖,又像小时候那般拉住自己姑姑的手,道:“姑姑在说什么呢?”
这句话还带着半分撒娇的意味,但下一刻,他却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瞥了眼叶竹霖,用极为冰冷的声音说道:“凭他,也配?”
而后,他的目光又转向谢若歆,语气也重新变得温和:“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已是天子,行事应该仁厚。他私闯禁宫是错,但罪不至死,姑姑何必要用毒药逼他呢。”
“更何况……”他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
“你先走吧,朕与姑姑有话要说。”谢思转过身,对叶竹霖冷声说道。
叶竹霖自然是巴不得快点离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终于能暂时解脱了,行了个礼就脚底抹油往外走去。
在他即将离开宫门的刹那,却听见谢思用极低的声音对谢若歆说道:“文卿说,他的血对屯蒙木有奇效。”
也就是他内力深厚,才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听清这句话。
叶竹霖脚步一顿,侧首想要听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守在宫门的侍卫却将宫门彻底关上,饶是叶竹霖在墙边凝起全身的内力,也无法再听到里面姑侄俩的任何一个词语。
回到芜远轩,叶竹霖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一夜未眠带来的困顿感立马袭来。
湘絮知道他是给谢思送礼物,本以为两人应该相谈甚欢,却在见到叶竹霖的满脸倦容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公子,怎么了?”她关切地问道。
叶竹霖只是摆了摆手,让湘絮出去,说自己想休息会儿。
但躺在床上之后,他反而又睡不着了。
今天谢若歆说的话并不多,但信息量实在太大。这下他终于知道谢思对自己如此感兴趣的原因,并非仅仅是自己与顾文卿有几分相似,竟还与谢思的母妃有关系。
叶竹霖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不知怎的又想起谢若歆说的那句,顾文卿对竹偶这种玩意儿根本不可能感兴趣。
他握起拳头砸了砸柔软的床铺,自嘲自己可真是个傻子,还以为顾文卿真的喜欢竹偶,竟还特意想去玄机阁送他一个。
不过那竹偶最终也没有送出去,倒是省去很多尴尬。
想来那竹偶落在玄机阁之后,顾文卿十有八九是顺手扔掉了吧。
叶竹霖抱着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混乱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棵巨大且奇异的屯蒙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竟发现自己处在一辆马车之内。微微侧首看向窗外,如今正是月黑风高。
难道自己被绑架了?
这是叶竹霖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但他活动了下手脚,四肢并未被缚住。
“醒了?”
直到声音传来,叶竹霖才反应过来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揉了揉眼睛,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来源处看去。
一身黑衣的顾文卿斜倚在车壁上,脸色苍白,薄唇毫无血色,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并不宽敞的马车内弥漫,叶竹霖想起今夜正是初一,那顾文卿岂不是刚放完血就出来了?
不对,顾文卿??怎么会在这里?
刚清醒过来的脑子还不够灵活,叶竹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甩了甩头,才想起来谢若歆所说的顾文卿和谢思要去往舒北。
但谢思为何不在马车内,此时顾文卿取完心头血身体正弱,谢思怎么舍得放他一人行动?
很快,叶竹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谢思一脸不爽地探进头来,先是看了眼顾文卿,随后又把目光转向叶竹霖,温柔的眼神瞬间变成了不满。
“还愣着干什么,还要朕……少爷我来给你驾车吗?”谢思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