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有些发烧。”叶竹霖回道。
谢思却是松了口气,摆摆手,从钻进马车里从包袱最深处翻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叶竹霖:“每月取血之后,他都会这样昏昏欲睡好几日,也不肯让我派人去照顾他,一个人呆在玄机阁里就这么强撑着……”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些话并不适合对叶竹霖说,索性闭了嘴,示意叶竹霖把药给顾文卿喂下去。
叶竹霖本想拒绝,让谢思进去照顾,可又想到谢思所说的以往顾文卿都是一个人强撑,他突然又觉得马车里这人有些可怜。
马车又缓缓驶起来,把药丸倒出后,叶竹霖闻着有些熟悉,是初见那日顾文卿伤了自己之后,交给自己的那种药丸。
但现在顾文卿这样,连口水都喝不进去,这药丸要如何喂下去呢?
叶竹霖看着手心里那颗小小的药丸,只觉得着实难办。
他又抬起头,看了看马车外的方向。他其实也清楚,现在最佳的做法是让谢思进来,用以唇想哺这种暧昧到极致的方法把药喂给顾文卿,这样绝对可以大大提升两人间的好感。
可叶竹霖又想起顾文卿与人接触时的抗拒,便不想叫谢思了。
更何况,鬼使神差的,他发现自己并不想亲眼看到谢思和顾文卿接吻的样子。
只是眼下顾文卿这副模样,不赶紧吃药恐怕真的能去掉大半条命。他依稀记得这药丸是有安神镇痛的功效,想来顾文卿吃了药之后,身子也能好受许多。
思虑了许久之后,叶竹霖蹭坐到了小榻边,让顾文卿的头枕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昏睡中被人摆动,又似乎触动了伤口,只听顾文卿闷哼了一声,但嘴唇仍然紧闭着,竟是将痛呼都咽了下去。
见顾文卿吃痛,叶竹霖小声道了句歉,又轻轻拍了拍顾文卿的头,没想到顾文卿紧锁的眉头竟倏然舒展开来,双唇也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出什么,但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反而被叶竹霖瞅准时机,把药丸塞了进去。
而后,他又微微抬腿,让顾文卿的头抬高了些,这下终于把水给他灌了进去。
吃了药之后,顾文卿果然很快就舒畅了起来,叶竹霖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连呼吸都不似方才那样带着些微的血腥味。
松了口气,叶竹霖便想离开这小榻上,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实在有些不合适,若是被谢思看到,恐怕要大发雷霆吃醋。
不料他刚刚有了一点轻微的动作,睡在他腿上的顾文卿又皱起了眉头,就连刚刚平稳下去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还气若游丝地念着“别走”二字。
难道他醒了,把我认成了他心中的那个人?
这是叶竹霖的第一个反应。他把手指放到顾文卿眼前晃悠了两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顾文卿仍然惴惴不安地喊着“别走”。
长叹一声,默念道“这可是你的文卿不让我走的,谢思你到时候可别把气撒在我身上”后,叶竹霖妥协地重新坐下,任由顾文卿枕着他。
果然,顾文卿重新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竹霖也睡着了,睡梦中突然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动作十分不客气。
他朦朦胧胧睁开眼,入目的便是一脸震怒的谢思,叶竹霖一个激灵,瞌睡彻底被吓醒。
但他也仅仅只心虚了几秒钟,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不让自己离开的人明明是顾文卿!
手腕上的力道加重,谢思似乎想把他直接从小榻上拉起来,但只是这么轻微一动,顾文卿便低哼了一声,睫毛微颤,似乎要醒过来。
谢思不敢动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文卿睡得如此安稳。
曾经在初一的夜晚,他也偷偷潜入过玄机阁想要照探顾文卿。在那间小小的房屋外,他透过窗户,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能看见顾文卿像是陷入了梦魇般,神色痛苦,浑身紧绷。
但在他打开屋门后,顾文卿却总是能在第一时间醒过来,身披单薄的黑色外袍,斜倚在床头,面色淡漠,眼神疏离,冷冷道出四个字:“陛下何事?”
谢思摇头,想要说出自己前来是想要照顾他,但下一刻,面前的房门便被嘭地关上,里面传来顾文卿平静的声线:“还请陛下做好自己的事情。”
言下之意,不要多管闲事。
后来,他只敢在窗户外,窥探顾文卿痛苦的睡颜。
思绪回到现在,谢思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嫉妒叶竹霖,但细细分析,他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某些他不愿意承认的东西,在地底深处生了根,不知何时便有可能发出嫩芽。
谢思不愿在细想下去,而是遵从了自己的本能,凑到了叶竹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以后离他远点。”
叶竹霖讷讷点头,却发现躺在自己腿上的人似乎有了动静。
两人同时低头,却见顾文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眸色深沉,晦暗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