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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麻雀自树枝飞起,翅膀扇动,发出清脆有力的扑腾声。

……

李姿玉没有立刻说话。

街道边,树影内,职业习惯使她站得很直,无声地居高临下。许平忧的话音落地,率先以一种冷淡平静的态度打量起在场的第三人——哪怕,对方明显还是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

费行云明显不在意这个。

他神情依旧自在,插着裤兜松散而立,根本不关心旁人的动作想法,大人也不例外。

许平忧藏在背后的右手不安地攥紧,才听到他用近似谈论天气的口吻出声,拖出一点漫不经心的鼻音,说的是:“阿姨好。”

显然是接着她刚刚做介绍的话。

又说:“看她没带校牌,提醒一声,这几天校门查得挺严。”

最后慢慢地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这句话就是对着许平忧的了。

言简意赅地解释完毕,他懒懒抬手,目光自许平忧在的方向扫过,食指指向学校的方向。

路过李姿玉时,不怎么走心地点了下头,说敷衍也不是,反正态度上挑不出错,抓着单肩书包带,慢慢悠悠地晃远。

许平忧有点发怔,眼神没敢追过去,只有余光瞥见地面上校服的影子渐远,被拉长收拢成一条直线,消散。

“……头抬起来。”

片刻后,对面也终于有了动静。

“之前都跟你说过什么,学舞蹈的人要时时刻刻注重仪态……同学面前含胸驼背像什么话。”

李姿玉与她对视几秒,整个人依旧冷冷清清,平静地提出批评。伸出手为她理好左胸前有些歪扭的胸牌,又催她进校门,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方才彻底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

许平忧听着响动,头也不回地朝着学校走去。

幸好……

她很怕费行云会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下去,才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果断出击。

毕竟,他一眼就能看透她刚刚在做什么,更知道太多太多其它曲折。两个人关系不冷不淡,不近不远,只能说认识,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配合她的义务和缘由。

眼下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许平忧胸口鼓噪,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莫名地有些后怕,加紧步子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公园口的绘画者还是在原地坐定,一点没受方才的风波的影响,继续动着手中的笔。离得远了,再也不能看清画架上的画作,只能看见两三个与她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笑嘻嘻地上去搭话问话,被友好地接收,交谈得气氛融洽。

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融进不断涌向学校的人群,小跑着进入学校大门。

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大多数少年少女来说,学习都不是那么叫人愉快的事。

不能自由自在的活动,除去有趣的理解部分,更多的是枯燥乏味的背诵与记忆,守不完的学校规矩。

许平忧班上的学习委员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转学去了别的市,上课前,她收发作业时被班主任单独叫去办公室,问问是否有意愿临时接手班上这个职位。

许平忧有点茫然,毕竟,她不是成绩第一名,这学期还有过一点上课走神、开小差的‘黑历史’,怎么也没想到会轮到她这儿。

班主任却很有理由:有责任心是最重要的,加上她从来做事情认真,对她的能力十分信任。

许平忧沉默着从办公室出来,倒不是不能理解老师的一片苦心:既是要她专注,也是要她不要再在同一件事情上出错,时时刻刻地提醒。

老师在语文课上宣布了这个消息,几句话指定完毕,班级内掌声稀稀拉拉。

当天晚上,李姿玉破天荒地就这一点说了点什么。

“就是要敢于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她很少笑,但笑起来是浅浅的、清丽的,“以后等你进了初中、高中,更要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对你的将来也有好处。”

……

“其实我不太知道‘将来’该是什么,是什么。”

“就好像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唯一的目标只有不让别人失望。”

许平忧在白纸上轻轻地写完,轻轻地擦去,细碎的橡皮屑被收拢成一团,无声地倒进桌边的垃圾桶内。

夜深人静,她被梦中的一把大火烤得口干舌燥,与天花板大眼瞪小眼半晌,轻手轻脚地摸去客厅倒水。

卧室自客厅延伸出一条‘7’字型的阴影,她就顺着阴影慢慢地走,只穿一条睡裙,无声无息地找到饮水机,从旁边的收纳架上小心翼翼抽出纸杯。

主卧安静细碎的通话声隔着门板漏进客厅。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答应了你的事情就是答应了,这么多年,我有说过后悔吗?”

一门之隔,李姿玉的声音像玻璃珠滚落在地,冷而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