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日里她也是曾经言传身教，指点过好几个徒弟。只是往事不可追，这些弟子在追随元浅月一次出行任务的时候，一同遭遇了不测。

这次遇到的乃是一位魔族大将，元浅月与他死斗许久，跟弟子们一起被逼到了绝处。鏖战两天两夜后体力不支，她在力竭后晕了过去。

而后元浅月醒来的时候，白宏告诉她，她的这些弟子尽数入了魔，同门赶到时他们正要对元浅月下手。

已被绞杀于同门手中，挫骨扬灰，一丝未留。

她曾经朝夕相处的弟子们，欢声笑语尽数陨落在昔日之中。

玉临渊时常发觉元浅月在出神，尤其是在看着自己练剑的时候。

在山上清修的日子十分无聊，但玉临渊却觉得心满意足。在这里有衣穿，有饭吃，有地方睡，不用担心下一刻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刑法和折磨，更可以让自己达成夙愿。

更重要的是，这世上竟然还有傻瓜愿意对她好。

早在拜入师门后，元浅月就给了她一颗辟谷丸。

玉临渊合上手里正在翻看的弟子规，漆黑眼眸从长睫下一动，问道：“师傅，书上不是说，要自己以毅力捱过辟谷吗？”

自行修炼捱过辟谷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必须要忍饥挨饿，修炼筑基，才能达到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境界。

辟谷丸是珍贵的丹药，服下之后就可以直接成功辟谷。

元浅月自然不会说这是寒秋雨给她的丹药。

对于玉临渊，几位尊者都改变了想法。本来是想着，元浅月找了一个心怀善良的弟子后折辱她打骂她逼她心生恶念，自甘堕落入魔道。

如今找到了一个天生的坏胚子，那只要顺着她宠着她纵着她由着她，让她心底恶念无比膨胀变大，让她在宠溺中将自己本来的天性放大，坏到极致。

“怠惰和懒散也是恶习之一，”青长时如是说，“让她不要精修道法，免得日后成了魔神还真不好对付。”

元浅月腆着老脸，十分违心地说道：“你是我的弟子，自然不必像他们一样辛苦。”

她真是舍下了这张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玉临渊看到元浅月似乎又在脸红，她愈发觉得奇怪，但脸上还是感动万分：“师傅待我真好。”

她接过辟谷丸，看也不看便吞了下去。

玉临渊的刻苦修炼倒是让元浅月刮目相看。

她似乎极为在意自己的道法，真就闻鸡起舞，挑灯夜读。给她的弟子规早已翻完，道法心得也倒背如流。

元浅月挑了个合适的时候，旁敲侧击，问她道：“你这样日以继夜，精修道法，是为了日后出人头地吗？”

玉临渊正盘腿坐在朝霞山后山悬崖的一块巨石上，按照书中所说的方法吸纳天地灵气。如今日头西沉，她的影子投在悬崖下，如同随着黑暗跌入万丈深渊，再无踪影。

听到元浅月问她，她不由得睁开眼，望着元浅月。

此时落日西沉，余晖如火，映在元浅月的侧脸上，她傲然独立于悬崖边，身披赤红晚霞，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看着元浅月好奇的神色，玉临渊的心头微微一动。

她朝元浅月煞有介事地说道：“为了匡扶人间正道，惩奸除恶。”

小骗子。

元浅月腹诽，朝她尴尬不失礼貌的笑笑，玉临渊这才面露狡黠，知道元浅月知道自己睁眼说瞎话，继而说道：“师傅真是了解我。”

她从巨石上站起来，笑靥温和无害：“只有身负滔天之能，才能把命运掌握在手中。”

“强大者随心所欲，弱小者自取灭亡。”

“我是贱命一条，但我命由我不由天。”

元浅月想起青长时说过的怠惰，她不由得头皮发麻，强迫自己开口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师傅会保护你的。”

害她，却还要口口声声说保护她，捧杀，莫过于此。

玉临渊看向她。

元浅月的脸避开她的眼神，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落在玉临渊眼里却是另一幅场景，元浅月脸色羞怯，连看都不敢看自己。

玉临渊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好奇。自从上山后的这半个月里，如果元浅月对她的好是师傅对徒弟的关照，但显然这关爱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她对自己的纵容和关怀，已经远超出了玉临渊的理解。

她不明白元浅月为什么总是用这样一副欲言又止，还带着羞意，脸红不止的神色在每每对话的时候躲避自己的目光。

这很古怪，玉临渊想着。

但感觉还不错。

玉临渊望向元浅月，夜风轻拂，她的黑发如水落在她的肩头，白皙的脸上唇瓣殷红，像雪地里绽放的鲜血。她嫣然一笑，定定地开口问道：“那师傅会永远保护我吗？”

元浅月绷着老脸，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玉临渊心头防线松动，都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元浅月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仙风道骨，最是重情重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欺骗她。

她不会骗自己的。

玉临渊多日以来的警惕和防备终于在此刻有了一丝丝松懈，也许元浅月对自己好，是无所求的。

她要珍惜这份好，至少在仙门上，也该稍稍收敛一些。

玉临渊敛去笑容，她在微风中呢喃道：“弟子一定会更加勤勉上进，不辜负师傅的一番好意，绝不辱没了师门名声。”

元浅月：……

她是不是多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