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伯心疼他,急得跺脚,赶紧将他们一行人领进院子,大着嗓门喊:“老婆子、大郎、二郎,公子过来了!”
这一喊,全家老小都跑了出来,热热闹闹地将谢疏迎进去。
孟伯走在最后,见黄狗站在外面不停吠叫,喊了它一声:“乱叫什么,快进来。”
黄狗却不肯,冲着寒风叫个不停。
孟伯走出去看了看,很快走回来,在黄狗头上拍了拍:“瞎叫唤,进屋去。”
黄狗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进屋。
谢疏在堂屋里坐定,接过孟伯大儿媳递过来的茶,目光扫视这一家子,问:“最近庄子上可有人来过?”
孟大郎摇头道:“没有,天寒地冻的,谁会往这儿走。”
旁边他四岁的儿子却大声道:“怎么没有?夫人才派了人过来……”
孟大郎急忙捂住他嘴巴:“别胡说!”
谢疏安抚地笑了笑:“没事,让他说。”
又伸手去摸摸他的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包着油纸的糕点递过去:“别怕,有什么说什么。”
大郎儿子脸颊微红,道谢后伸手接过糕点,他朝谢疏看了看,又看看自己神色尴尬的爹,选择实话实说:“夫人派了人来催我们交米粮,说年底再交不齐的话,明年就赶我们走。”
孟大郎朝儿子脑袋上呼了一巴掌,搓着手羞愧道:“公子是做大事的,哪能劳心这些俗务,夫人也是没法子,府里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呢,我们交不上粮,大家都要饿肚子。”
谢疏安抚道:“我知道的,粮都被戎贼抢走了,这事怪不到你们头上,回头我去跟夫人说。”
之前北戎一路攻到长安城下,城外的庄子就没有不遭殃的,各家庄子上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孟伯一家亏得会些拳脚功夫,才堪堪护住了性命,可惜了仓里那些粮,几乎被洗劫一空。
孟伯叹息:“公子别操心这些,我和大郎他们会想法子的,再说不就是走人嘛,大不了我们去江边码头上搬货,照样能养活一家老小,离了谢家,我们还是公子的人,公子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给公子办妥。”
谢疏低头喝了口茶:“放心,夫人不敢撵你们走。”
孟伯察觉到他对谢夫人态度的转变,不由慌了:“怎么?公子可是和夫人闹了不愉快?”
“没事,你别担心。”谢疏笑了笑,轻描淡写道,“现在是他们看我脸色。”
孟伯欲言又止,心里有些不安,可谢疏是主,他是仆,他犹豫片刻,到底没敢多问。
谢疏放下茶碗:“这次来,是为了件事。”
孟伯立刻躬身:“公子尽管吩咐。”
谢疏道:“我要去趟洛阳,途中难免不太平……”
孟伯明白了:“公子可是需要人随行保护?”
孟大郎立刻大声道:“公子带我去吧!有人闹事我就把人打跑,没人闹事我也能做些粗活儿,我一定听公子的话,公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谢疏见他黝黑的脸因激动泛出红光,眼底有些酸涩。
前世大郎也这么说过,可最后还是没听他的话,他让大郎不要管自己,赶紧逃命,大郎却硬生生将他护着,最后被乱箭射穿,到死都没倒下……
谢疏喉咙哽着,低头半晌没说话。
孟大郎有些慌:“公子……”
谢疏深吸口气,抬起头时神色已恢复如常,他伸手在大郎儿子的头上摸摸,扭头对大郎笑道:“你是长子,父母妻儿都指着你照顾呢,还是让二郎去吧。”
孟二郎激动不已,拳头在胸口捶得梆梆响:“公子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公子!”
孟伯到底想得多一些,布满风霜的脸上难掩忧虑。
先夫人早逝,外祖家也没人了,公子身为嫡长子,却要在继母的手底下忍气吞声,如今府里竟挑不出一个能随行护送的人,处境该有多艰难?
谢疏站起身:“我到外面转转。”
孟伯立刻放下心思,和大郎一起陪他出门。
黄狗见他们出去,兴奋地冲到前面,跑一段路就回头叫几声,谢疏心神微动,急忙道:“孟伯,你快去前面看看!”
孟伯应了,大步跟着黄狗朝前走去。
四面都是田地,视线很开阔,谢疏远远看着一人一狗将整个庄子绕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到最后黄狗歇了声,孟伯跑回来,笑道:“这畜生听着北风瞎叫唤呢,公子放心,贼来了也偷不着什么。”
谢疏没说话,眉心微微蹙起。
前世三郎是被孟伯捡回来的,据说当时他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被火烧得不成人样,孟伯以为他会熬不过去,没想到抬回来喂了两个月的药,渐渐好了,只是人有些痴傻,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被火烧坏了脑子,孟伯看他可怜,就认他当了儿子。
如今庄子上还没有孟三郎,是自己来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