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尼娅而言,这是美好的一个夜晚。
她跟着两位友好的先生,住进了尖顶的大房子里,和蔼的女士替她清理了污泥,梳了好看的头发,又换好清洁的衣服,在散发着淡石碳酸气味的房间里睡了一觉。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的最后一步?”
达尼兹合上房间门 他当然可以推测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但能问的事情何必去想。
“即使这一步失败,孩子们也应当接受教育。”
抬起右手扶着镜框,厄兰兹平静地陈述着:
“未受过教育的孩子们还没有形成成型的宗教观,也因此,我们可以教导年轻的那一代,让他们成为新生而虔诚的有生力量。”
怎么听着我们反倒是在破坏他人信仰似的...
达尼兹的嘴角抽了一下。
“这无关正教或异教 宗教的固有属性如此。它们总是排斥非己的,也因此册封圣徒也就是宣布某存在为从神,为圣徒的这些,都是一种同化信仰的糖衣炮弹。”
察觉到达尼兹表情的变化,厄兰兹转过身继续解释,他抬起手做讲解手势时,达尼兹又有了那种回到弗萨克语课上的感觉。
“话是这么说,信仰的同化也不是什么令人羞耻,或令神蒙羞的行为。在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处理的讨论前提下,我们带来的是教育,卫生,交通和贸易,驱散的是蒙昧和无知。”
“正常情况下,即使一切顺利,要让一整个地区移风易俗也要耗费百年。好在我们只需要处理很小一撮人。”
说完这番话后,厄兰兹再次摘帽胸前躬身行礼。
“时候也不早了,我会和余下的教士们谈论明天早课班的事情,神使大人 也请您早些休息。”
站直身体 扣回软帽,飘动的袍摆晃动着沉入楼梯下。
等星月轮转,洒落的日光铺满楼梯,尼娅的碎布花鞋踏在日光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当作响。
第二天早起的她吃过有烤面包和果酱的早餐,在教士们的带领下走进了愚者名下的圣迪布瓦全日制学校。
当然,作为愚者先生名义上唯一的神使,新月城和新白银城的居民们自发地建立起了这座新学校,学院正中伫立着的达尼兹雕像环绕着火焰般的雕刻,背后是愚者的象征符号。
半巨人小孩,当地土著居民的孩子们,或现在就已经一米七几,或顶着一头棕褐色的头发,吵吵嚷嚷,像出笼的雏鸟们。
他们涌进宽阔明亮的教室里,那里落地窗外晃动着让人好奇的树木,窗里的教室则挤挤攘攘,煤气灯把黑石板磨出的黑板照得映出一张张笑脸。
轻飘飘的脚步踏上讲台,那有且仅有一层的阶梯 却让他在孩子们的眼里显得崇高而威严。
桌上用石灰和黏土揉成的粉笔一字排开,厄兰兹拿起一根 端正地在黑板上写下了“教授”这个单词。
“早上好。孩子们。”
当这句话被说出的时候,即使是拖着半条鼻涕的孩子,也在和同桌推搡几次后停下了手,一双双好奇而澄澈的眼睛齐齐地看向了他。
闹哄哄的教室里顷刻间寂静无声,孩子们都在等待。
“博斯特修士先生和我提到过了,你们已经学会了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对吗?”
巫师的语调平缓,吐字清晰,让孩子们能够听清。
“是的,先生。”
所有声音汇成一片,有的尖一些,飘在沉闷男孩齐声的上面,有的拖长了尾音,等所有孩子都说完了,还要晚上两秒钟才收声。
“很好。我是厄兰兹,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教你们文法。如果你们不介意,也可以叫我教授。”
他没有转身继续去写,而是反手用粉笔在黑板上那个单词上划了一笔。
“叫售!”
“....脚手?”
在喧闹而兴奋的声音里,这个陌生的单词被一张张小嘴咀嚼,抛来抛去地品鉴着。
“跟我念,孩子们。教授。”
他用粉笔把音节断开,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教导着,而那些孩子们也齐声跟随着。这堂课很快就要落下尾声,教堂的大钟鸣响九声,标志着厄兰兹作为老师的第一堂课就要结束。
“让我们感谢海神的恩赐,更感谢海神效忠的主,伟大而慈爱的愚者先生。”
用简单的祷告结束本次课程,孩子们也跟着双手扣拢,闭上眼虔诚地祷告着他们并不懂赫密斯语的文法规则和措辞格律,只是努力地学着修士教导的方法那样传达着自己的虔诚。
小尼娅有些迷茫地眨着眼睛,这和她学到的很不一样,但看着他们幸福而高兴的样子,那似乎是一件很好,很对的事情。
早有预料的厄兰兹走到她身边,半躬下身,轻声说道:
“跟我念,孩子。”
“嗯。”她点点头,努力地立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