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您还是物理老师呢。”沈凡无奈地说。
“这跟我是什么老师有什么关系,”沈红系好红绳,又把衣服叠好装进口袋,“这人啊,什么时候都要个心理安慰,找到支点就行,管他符不符合物质的一般运动规律。”
沈红跟沈凡他妈从前是同事兼闺蜜,后来嫁到这边,换到这边来工作,俩家人一直特别和。
“你怎么样啊?”沈红把红绳系住。
“嗯?”沈凡没想到他姑问的这么直接,虽然起头挺突然的,但沈凡知道他姑在问什么。
你怎么样,你的状态怎么样?
“我不知道。”沈凡摇头。
他们姑侄关系很好,沈红比较开明,她相信沈凡能对她说点什么,是好,是不好都可以,但不知道这三个字,最让她担心。
“不知道可是针对问题的大忌,”沈红语重心长地说,“要上大学了,会遇到另一个天地。对了,我说那个忙,刚才让琪琪给打岔了,是我有个朋友家的孩子,假期想找补找补,你给他讲讲吧。”
“我应该不行。”沈凡说。
“可以的,就当赚点零花钱,”沈红拉住他的手,“你成绩那么好,那孩子也聪明,就是学习习惯不好,但人很积极,你多带带他,他自己备着题,估计拿到你都能会。”
沈凡犹豫了一下,他不缺这个钱,沈红这是想给他找点事做,好分分心。
好意不好驳,沈凡看着他姑眼神挺期待的,勉强应下了。
从姑姑家出来的时候,沈凡又拎了一堆东西,除了拿了衣服,姑父还拿出压箱底的老字画,当乔迁礼物。
他跟沈建毅画挂墙上的时候才发现,那字写的是“重新做人”。
这爷俩看了好久,都不太懂姑父的用意。
沈凡把撕下来的包装收到一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新家的第一晚,沈凡不恋床,但一躺下就感觉自己跟发了烧似的。
不熟悉的环境里带着不熟悉的气味,给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屏了两息,突然预感不好,不知道拨动哪条弦,头又开始疼了。
沈凡抿嘴强忍着,打开手机的备忘录,里面的便签林林总总一百多个,每一页不过简短的一句,是他怕忘记,用来记录的。
-害怕。
-手都在抖。
-ICU
-这是场噩梦
-醒不过来了
………
-还是想你
从车祸后,这样的便签就没再停下,随手一滑,已经70多条了,每一条仿佛都能给他带回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空荡的回响。
这是他分散注意力的方式,逐渐成了习惯。
他新建一页,输入着:断...
屏幕突然一亮,来了电话,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夏远”。
夏远是沈凡高中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成绩比沈凡更好,俩人这假期之前还一起出去吃饭,但沈凡自从车祸后,没回过他消息了。
手机在手中震了一阵儿,沈凡接起了电话。
“喂,沈凡?”电话那边传来夏远的声音,“你还好吗?”
“还好,”和夏远一说话,沈凡有种回到陌生的现实中的感觉,他岔开话题,“你快开学吧?”
“快了,你…你也会去上学的吧,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夏远有些担心,“坚强点啊沈凡。”
沈凡“嗯”了一声。
夏远的安慰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词儿了,毕竟这种事,没经历过,说出来的话都太不痒不疼。
“那好…”夏远说,“有时间,我去找你…玩啊。”
“好。”沈凡答应着,他知道夏远已经尽力了。
夏远和他一样,高智商低情商典型代表,说不出来什么贴心感人的话,想彼此很理解对方,也算是默契了。
跟夏远没聊太多,挂电话之后,沈凡在便签里把“裂”字补上了,顺手从抽屉里拿出新的绷带给自己换上。
他躺下开始按自己的头。
止痛片不能总吃,沈凡也节制,生挺了一阵后,开始尝试睡觉。
新家的灯造型都挺奇葩的,沈凡卧室的灯就像一八爪鱼,还是粉红色的。
他仰面端详了一会儿,抬手关了灯。
疼着睡。
沈凡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最近一直都睡不够,他刚打开卧室门,沈建毅讲电话的声音就传来,语气很柔和平静,沈凡像触电似的把门推上,一屁股坐回床上。
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沈凡接起电话。
“小凡,你今天没事吧,今天就来,那学生来我这了,你过来试讲一下,可以挣点零花钱。”沈红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好。”沈凡干脆地应了下来,再次起身。
“才醒?”沈建毅看他出来。
沈凡没吭声,径直走向卫生间,简单的擦了把脸,前后不到五分钟,无视了沈建毅一切话语动作,出门直接下楼打车走了。
“你动作还挺快,他基础可以的,不用讲课,讲题就行,“还没等沈凡进门,沈红就开始说上了,“就学这一假期。对了,忘跟你说,你可以把高中的笔记借他。”
“下次的。”沈凡一边脱鞋,透过玄关,看见餐桌旁那人,只看了个大概轮廓,瘦高的。
“好,”沈红把拖鞋扔给了他,领沈凡进来,“进来,我给你俩介绍下,这是我侄子沈凡。”
沈凡看到那人的脸,眉头一皱。
“这是程澈,念高三。”沈姑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