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可能也接受了程澈这不受教的混蛋样儿,叹了口气,换了个说法。
“我看你就是受家庭影响,这家庭对人影响确实很大,说不结婚这话都是傻话,但我也理解你,可能从小不太幸福,我跟启泽他爸从来也不吵架,启泽现在这么能挣钱,对家庭这么有责任感,我觉得都是有关系的。”老太婆一边说一边自己在那儿点头。
…不太幸福?
程澈压了眉,这是他濒临不耐烦的表现。
他看了眼他姐,他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程澈的脾气一下子就收了。
呼,得冷静。
接下来老太婆开始疯狂炫儿,他没有假装听不见的本领,一句一句说得他要忍不住反问一句:“你那个狗儿子老不回家说什么责任感呢?”
忍住了,但程澈忍住了。
程澈烦得想回去学习,顶着雷似的,在老太婆的演讲过程中,他快速吃完饭,把碗筷放在水池里,转身进了屋。
打开手机。
靠,沈凡还没回!
此时,沈凡手机安静的躺在枕头旁边,而沈凡人不在床上,在床下。
“程有缘,过来!”沈凡跪在地板上,冲着床底喊。
这猫放出来就开始满屋子乱钻,可能是没什么安全感,直接钻到床下,给沈凡拖地呢,专门挑够不着灰又大地方。
“操,费劲。”沈凡往床下钻,床上的手机又“嗡”的一声响了。
沈凡本能的一抬头,“咣”的一声,撞在了床板子上。
“操。”沈凡退了出来,打开手机。
程澈又发来一条消息。
-程有缘听话嘛?
沈凡把手机对着床下拍了张照片,照片上,程有缘的一双猫眼在黑色中发着绿光,给程澈发了过去。
-……它还小…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用好吃的就能给逗出来了。
对啊,这是比他跟猫说人话的方式简单。
沈凡把营养膏拿了出来,小家伙闻着味就出来了。
折腾了一大圈,沈凡泡上了猫粮,在他屋里的一个角,给程有缘放上了猫窝。
他折腾完猫才到沈建毅的房间里去,沈建毅还在睡觉。
屋里很暗,地板是深棕色的,上面一滩稍浅的什么东西。
还行,好在是吐在了地上。
沈凡看了看,去卫生间拿出拖把,收拾干净之后又回屋了。
手机屏幕,程澈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凡哥,你的笔记太神仙了,下次给我讲讲化学吧,你备备课,三天后7点半。
沈凡不爱拿微信来回来回的聊天,更不爱跟程澈这大二货聊,虽然对7点半这个数字不怎么满意,还是勉强回了个“嗯”。
晚上的时候,沈建毅那屋开始有动静了,听着声音人应该是起了。
又过了一会儿,沈建毅敲了两声房门,直接推开了,看见沈凡坐在椅子上。
沈建毅的手一直扶在门把手上,想开口跟沈凡说话,低头却看了眼角落里的程有缘,微微皱眉。
“怎么养猫了?”沈建毅问。
“嗯。”沈凡低头刷着手机。
“养宠物是需要负责的,你有把握一直养吗?”沈建毅严肃地说,“从小你也不爱动物,这时候添这种麻烦,你是出于什么……”
“您还有事么?”沈凡关上手机,抬眼与沈建毅对视。
沈建毅一看着他的脸,眼神微微有所躲闪,从兜里掏出来一摞钱,打眼看大概有四五千的样子。
“把头发剪了去,记得自己去医院复诊一下,病历本在门上那个兜里,还有开学需要买些什么,自己准备一下,”沈建毅快速地说,“小凡…”
沈建毅的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见沈凡又低头看手机,叹了口气,把门关上了。
差不多6周了,石膏是该拆了。
沈凡早起去了附近的医院,把石膏拆了后露出的那一节的手臂捂特别白,白得像别人的。
“看你病历,头部也受过伤是吗?”医生问。
沈凡带着黑色鸭舌帽,脸都要显没了,他点了点头。
“头痛的症状明显吗?”医生又问。
“最近好多了,这几天没怎么痛。”沈凡说。
“情绪上呢?照以前比稳定吗?”医生问。
“情绪,不知道。”沈凡说。
“不知道?”医生看着他的眼睛。
沈凡再一次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情绪是什么样的,像是看不到自己。
从前沈凡话也不多,但情绪上基本挺稳定的,现在也稳定,却感觉不是由自己操控,一切感觉都不那么真切。
像自己与自己之间,有着接近却又触及不到的偏差。1mm的偏差。
偏差好像还在逐渐扩大。
“你可能要多注意一下创后的并发症。”
“什么并发症。”沈凡忽地抬起头问。
“比如记忆、感知、思维的障碍,情绪化,比较悲伤焦虑之类的。你这是车祸吗?车祸中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医生说。
“我妈,我妈已经去世了。”沈凡说。
“家人去世或许更会影响你的心理状况,”医生盯着病历本,“治疗头痛的这个药不能高频率吃,会依赖,我建议你还要到精神科那边进行一下咨询吧。”
“…精神科?”沈凡有点不敢置信。
“嗯,”医生点了点头,“你的头部外伤已经好了,头痛是其他因素引起的,我怀疑你应该是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具体还要那边确定一下,及早干预,就目前来看,我觉得你状态还算稳定。”
稳定。
稳定么?
沈凡恍惚地走出科室,没去什么精神科,而是盯着医院的花坛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他妈看什么呢,站了足足十分钟。
然后他沿着街道,像不怕暴晒的鬼魂四处游荡,晃悠到了一家理发店。
“您好,有设计师吗?”吧台的小哥走上前迎接他。
“没有,”沈凡说,“现在剪,给我排上。”
沈凡坐在镜子面前的椅子上,头发真的不是一般的长了,看起来都有点像女生梳短发。
“帅哥,您要剪个什么发型?”理发师走了过来问。
“剪短,”沈凡顿了一下说,“还有,染头,染成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