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很快领悟到小主子的意思,很是惊讶,心道这大胆的行事作风不愧是自家姑娘才能干得出来的,左右万事都有人兜底,姑娘想做就做吧,她试探问道:“姑娘是想把家财转移到那几个身份下面?”
“正是如此。”魏舒窈点头,“你派人告诉怀仁算坊的管事,让他在暗中打理。”
云芝连忙应是,“奴婢稍后就去传信。”
今日辰时云芝就知会了厨房的人,说大小姐会来这里做些点心。
此刻的厨房比往日要亮堂整洁不少,厨娘和帮厨们如临大敌,将每一个角角落落都收拾地纤尘不染,早早地候在门口,恭迎着小祖宗的到来。
魏舒窈说是要做糕点,其实也只是多动了动嘴,需要动手和费力气的活全让厨娘干了,她一时兴起时随意碰了下盘子,还把自己的手指烫红了。
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做出来的桃花糕比上次还要精致秀气,口感也更绵密甜软。
魏舒窈尝了两块后,将糕点摆盘装好,又熬制了一杯青梅羹,最后再回到蘅芜院取出要送给顾玹的玉佩。
她带着几样东西,上了马车,一路往钦北王府的方向驶去。
顾玹最初封王的时候几乎立刻就去了封地,京中这座府邸,他不常居住,魏舒窈对这里也没多大的印象。
下了马车后,她仔细打量了一遍王府的外观,这府邸明显是按着皇子的规格打造而成的,既显得磅礴大气,也不过分奢侈。
很少有人踏足的钦北王府门前突然来了一辆女子乘坐的华美马车,守在门前的侍卫齐齐地看过去,眼神带着戒备。
待看清车中姑娘的面孔时,那份警醒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些许茫然和诧异。
反应过来的已经偷着进去向主上请示了。
没反应过来的还愣在原地猜测魏大小姐此番前来的目的。
是又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他家殿下了呢?
还是在外面受了谁的欺负?
一群执行任务时果断干脆的侍卫们突然多了严重的苦恼,纠结着到底该不该立刻把人迎进去。
如果态度不够尊敬,没及时上前恭迎的话,会不会惹怒这位大小姐……
魏舒窈来的时候特意选了身素白的云雁裙,全身上下最艳的颜色只有随风摇曳着的绯红腰带,以及她发髻间斜横着的两支玲珑簪。
她上了两层长阶,扫了眼牌匾上几个遒劲有力的鎏金字体。
最后才把目光移到雕塑一样的侍卫身上。
这些侍卫看起来傻头傻脑的,不太机灵的样子。
魏舒窈见他们目不斜视,并且丝毫没有要问话的样子,于是她试探着直接走了进去。
侍卫们依旧闷声不响,跟没看见她似的。
就连象征性地阻拦一下都做不到么?
魏舒窈忽而觉得顾玹这里的防御水准还没嘉永候府严密。
她回过身来不理解地问,“王府是谁都能进来?”
离她最近的侍卫紧张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抱拳道:“回魏姑娘,未经允许,外人不得靠近王府一步。”
魏舒窈想起她刚下车时这些人看她的锐利眼神,再联想现在这毕恭毕敬的态度,瞬间就能领悟到其中的意思。
她唇角忍不住翘了翘,显然被这份独一无二的特殊待遇取悦到了,收起笑意后矜持地点点头,“很好。”
过了晨时的阳光有些刺眼,魏舒窈这时也隐隐看到了他们额间的汗珠。
她正要开口,福临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刚才那侍卫进去,将此事告知福临,福临同样露出惊诧的表情,他见不到主子,自作主张地决定先把魏姑娘请进来,就怕门口不识眼色的侍卫把人得罪了。
这才一路小跑过来,还好,魏姑娘是笑着的。
魏舒窈看向他,“福公公,你来得正好。今日太阳这般大,想必守门的侍卫们很是劳累,送些瓜果茶饮过来给他们解解渴吧。”
福临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应了下来:“奴才这就去安排。”
侍卫们万万没想到魏大小姐竟然还会如此体谅他们,对他们来说私自放人进王府是种失职行为,要担责任的。
现在魏姑娘要嘉奖他们,就是将这事儿过了明面,他们不会有任何的惩罚。
福公公是府里的大管事,魏姑娘能把他指挥地团团转,很有王府女主子的风范。
他们默道,就算退婚又怎样,还是得把魏姑娘奉为座上宾。
瓜果也送来了,茶水也端来了,魏舒窈礼貌性地鼓励道,“继续保持。”
下次过来的时候她依然要畅通无阻。
侍卫:“是!”
魏舒窈:“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还是要尽忠职守的。”
除了她别人不能有同等的待遇。
侍卫:“……是。”
在门口耽误了好一会儿,魏舒窈才跨进门槛,福临在前面带路,和声介绍着周围的景致。
魏舒窈端详着路上经过的场景,池水碧绿明净,白玉石栏与桥面接连相通,远处的亭台楼阁仿佛与天边白雾连在了一起,颜色和建筑都大开大合,不是婉约秀美的风格,反而有些粗砾。
福临道:“今日夏小将军来访,殿下许是正在与他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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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承乃夏将军的独子,之前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除了一副好皮相外几乎没有可歌颂之处,常和一群狐朋狗友们寻欢作乐,混迹于惹人非议的地方。
建安二十三年跑去岭南游玩,无意间击退了瓦地等小国前来冒犯的兵力,由此得了个将军的封号,被封为将军后依然不肯收心,有家不回,在花丛中流连忘返。
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那些面孔常换常新,夏景承对待女子是极具风度的,出手大方,样貌俊逸,青楼的姑娘们很是推崇这位风流多情的公子。
夏景承的母亲与裴太后出自同一家族,和顾玹也就攀上了点微小的亲缘关系,在他面前说话不似旁人那般小心翼翼。
言语间带着自幼相识的熟稔,“这王府太过清净,你真不打算召一个温香软玉的姑娘?”
“还惦记着魏舒窈?”夏景承在女人堆中游刃有余,吊儿郎当地笑着,“若实在放不下她,用些手段收服了便是,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你若下不去手,我帮你即可。”
他闲散地出着鬼主意,“女孩子嘛,总归是有一些攀比心的,魏舒窈从小就万众瞩目,已经习惯了你对她的好,她把这份好当成了理所当然伸伸手就能够得到的东西。你若是将目光挪到另一个女子身上,全心全意对另一个人好,她心里能舒服得了?”
把人高高捧起,再残忍摔下。捧杀这种手段,对大多数人都很适用,上至名将名相,下至普通臣民,历史的长河中,不知陨落了多少天才。其中落差,鲜少有人能承受得住。
帝王权术,顾玹应当比他更清楚更熟练才对。
而夏景承真正好奇的是,倘若顾玹把目光分给旁的姑娘后,还会不会再挪回来,独独专注于一个人。
他并不相信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把一个女子放在心上,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自己的酷刑。
夏景承的一番言辞,顾玹置若罔闻,态度不甚明晰,嗓音也无波无澜,“本王不是非她不可。”
清风徐徐,宛若传来了一股花香,夏景承突然静默不语。
顾玹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而对上魏舒窈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