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白羽僵直地迈出洞府,看一眼逍遥宗未凋的百花,就像看到未决裂的邹翎,心中方才忍下的波动又惊涛骇浪地卷起来。
他趔趄着向后退一步,血从心口往上涌,溢出唇边滴落。
脑海中反复回响邹翎朗读两封书信的声音,一封是那份创深巨痛的和离书,一封是三百年前的结契书。
“当今时局危艰,师门之辱未雪,叛徒之罪未除,今逍遥宗邹翎与剑魂山白羽合盟。邹以至阴炉鼎身起誓,白以师门满山剑魂应约,君身为吾荫蔽,吾身为君炉鼎,互为表里,相守携助,大仇不报,贼寇不死,邹白二人不可离弃,不可背道而驰,不可刀剑相向。”
“盟约上无限期,下有中断,来日尘埃落定,若有一方悔约,可离弃,可背道相驰,可殊途陌路,可相见仇敌。”
那封纸面的结契书的落款是“邹翎无悔”,邹翎给了他,给他随时可以反悔的机会。
可是如今,反悔的是亲手写下无悔的人。
白羽擦拭唇边血丝,盯着夜里飘香摇曳的百花,心想,就算邹翎最后只剩魔性,他不会放手,就算邹翎真的不要自己了,他也不会放弃。
他感应着邹翎在深夜里残存的些许气息,边走边低声自言自语:“你不要把我拉进太平安乐的红尘里之后,就抽身而去。”
我是个蠢人,不会共情你,你不要一味承担风刀霜剑,床帐之外也可以尽情依赖我,只要你说,我万山无阻。
我性情不好,不会体谅你,你不要一味委屈自己纵容顺我,你可以尽情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只要你说,我知错会改。
可你能不能收回和离书。
我们不是歧途,不是相误。
曾经我恨你厌你,后来我……
他正失魂落魄地想着挽回的草稿,这时逍遥宗北面出现一阵大骚动,他二话不说便飞了过去。
逍遥宗北面豢养了众多灵宠,过去乱世时宗门收不到弟子只好改成收灵宠,久而久之逍遥宗内有大量的灵兽。白羽知道管理灵宠的是内门的阿六,后天即是万仙大会,十二个内门弟子只会加强管理,绝不会平白无故砸摊子。
果然赶到时,十一个弟子着装各异地御剑控场,他们身上都穿着拟态小动物的滑稽寝衣。一见白羽赶到,十一个弟子神情一扫严肃,或惊或愧或喜地此起彼伏叫起来。
“师娘!!”
“……”
白羽只能冷着脸悬在半空中,冷扫一眼不知为何都围挤在一处的灵宠,冷冷发问:“何事发生?阿六呢?”
“回师娘,弟子们也不知阿六去哪了。”十一个人委屈巴巴,“灵宠们方才乱动,似乎是此处地下有什么法器将他们引来了。”
白羽没再问什么:“你们让开。”
弟子们马上收剑退后,个个两眼放光。
白羽并指向下一点,围堵在一块露出獠牙的灵宠们被强大灵压镇住,瞬即从大型猛兽变成小型萌兽,个个缩小了体型鬼哭狼嚎地散开逃了。
灵宠一跑,紊乱灵流四散,白羽敏锐地感知到地下确实严实地埋着什么东西,便召出早归剑向下一戳。地面如软豆腐一样坍塌出个极深的洞,深埋地底的物件被他攫取到手中重见月光。
地面在他的灵力下抚平,恢复如初,那引发躁动的东西在月光下斑驳残破,白羽凝眉盯着,感应到这东西上附着癫狂的戾气,一股不详之意。
地上抓完灵宠的十一仰首:“师娘!那作乱的东西是什么啊?”
白羽没正面回答:“无碍。夜深,处理完了都回去。”
说着他看着十一身上套着的大耳猪寝衣欲言又止,十一嘿嘿一笑,夹着寝衣的猪尾巴摸着鼻子溜了。
白羽看着另外那些穿十二生肖动物拟态寝衣的弟子,他还想听这群白天老气横秋,夜晚稚气未脱的蠢蛋们没大没小地喊自己师娘。
这时手中物异动,他施灵力镇住其中潜藏的戾气,想到灰狼小宝,直觉这东西与怀瑾密切相关,邹翎定然也在风波当中。
它是一枚沾血的锈狼牙。
白羽粗暴地镇住狼牙,随手就往乾坤袋里一扔,转头继续循着微弱的气息找邹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