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年前,孟子山中,曾有一名美少年横空出世。短短三年内,他成为了名扬海外的头牌相公。七十余年后,他金盆洗手,用当相公攒下的钱,开了一家新的快活楼。
这位兔儿爷还是婴儿时,父母将他卖给了一家快活楼,当时的馆长为他取名为玉风,有“玉树临风”之意,所以,他为自己开的快活楼也命名为“玉风楼”。
今夜的花魁大赛,玉风楼便是主办方和大奖供应方。
夜。
孟子山树林中,有萤火飞舞。
上有万里青天,下有万家灯火。及至夜晚,风生深林,月上竹窗,树上住房中橙光溢出,自有一种黄金散落、星罗棋布的梦幻景象。
快活楼群中,有一个最为华美、最为壮观的快活楼。金漆红字的牌匾上,题着风流潇洒的三个大字“玉风楼”。
楼外车水马龙,顾客盈门,尚烟站在门外,看得整个人都傻眼了。
火火却兴致高昂,在一旁当起了解说:“烟烟你看,门外这些相公,哪些是玉风楼的,哪些是来蹭的,一眼便知。”
尚烟道:“‘来蹭的’?何解?”
“既是一些不入流快活楼派来蹭的。喏,你看。”
尚烟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大门附近,有些相公站在街边揽客,个个穿红戴绿,花枝招展,但仔细看去,面容憔悴或有老态,服饰廉价,妆容浮夸,却也掩不住脸蛋多多少少的歪瓜裂枣之气;而在玉风楼正门口前,相公则是青春年少,容光焕发,着装未必夸张,却是顶好的舶来绸缎做的,脸上有妆胜无妆,要么星眉剑目,要么清纯可人,都好看得很。
尚烟惊叹:“哇,如此看来,真是高下立现。”
玉风楼的相公是最好的,顾客自然也全是各式各样的富婆。只见豪华车辇上,一个女顾客走下来,头上的翠玉金钗,起码有五斤重。她由女官搀着手,大摇大摆地进去,在一个兔儿爷面前多停了片刻。
女官会意,反手便甩了兔儿爷一锭银子。
“谢谢夫人,夫人今儿个真是天仙下凡,光华万丈。请夫人里边儿请。”兔儿爷彬彬有礼地拱手,宛如话本里走出个美郎君,饱读诗书,缓带轻裘。
“天仙下凡?”女官回头瞪了兔儿爷一眼,对着主子的背影偏了偏下巴,“你看不到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吗?”
兔儿爷这才发现,那夫人屁股后,有三条毛茸茸的红色狐狸尾巴。他旋即笑道:“我说呢,夫人这清贵之气甚似仙族,可这眉目间的妩媚之气,又极是诱人的,寻常仙子比不得。只怪夫人太美,小生不敢冒犯,连眼睛都不敢多看,是以看走了眼,小生罪该万死。”
“赏。”狐妖夫人很受用,命女官又丢了一锭银子给兔儿爷,便昂头挺胸,扭着屁股,步入楼中。
“啊,夫人,您这样便走了吗?小生冒昧,当真是被您的风采迷住,小生斗胆,想留下夫人的芳名……”兔儿爷说着,便追了进去。
尚烟从未见过这等画面,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这、这也太会说话了吧?!”
“哈,不是所有相公都这么会说话的。玉风楼的兔儿爷嘛,都是训练有素的。”火火得意笑道,“最厉害的是,这狐妖是赤狐,身上骚气甚重,你看看他去嗅那夫人,只跟嗅了花蜜一样,演得可好了。”
“真的呢。”尚烟吸了吸鼻子,迅速以手眼掩鼻,“我还道这是什么味道,原来是狐狸的味道……”
“这门口的你都觉得厉害,待你见了我们桃水相公,怕不得被迷死?”
“火火,你怎的对此这般驾轻就熟?”
“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何方出来的妖孽。”
尚烟回头看了一眼火火,没说话。火火又回望她,微笑道:“怎么了?”
尚烟还是没说话。
火火又微微笑着欣赏兔儿爷。过了好一会儿,尚烟都把这事忘了,火火猛地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哎呀,说错了!不是‘妖孽’,是‘女王大人’。何方出来的女王大人。”
尚烟汗颜。
何故,火火跟云婶一个风格,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对了,烟烟。”火火道,“咱们可要提前说好,待会儿你可不能叛变,去投小紫公子的票啊。”
尚烟道:“是你带我来的,当然是你投谁,我便投谁。”
“够意思。咱们进去吧。”
火火拉着尚烟正想进去,尚烟却有些露怯:“等等,我们俩这岁数,可以进去吗?”
“平时不可以,但今晚是花魁决赛现场呀,表演的都是才艺,不论男女老少,交了钱都能进。”火火扬眉道,“但即便是平时,我也可以把你弄进来的。”
玉风楼顶层,六彩房檐下,有一个孤立的楼阁。
此处无客,唯有重重守卫看护,在楼阁四周巡逻。
一抹紫色身影闪到房檐上,静待侍卫走来走去。待他们都转过身去,忽然间,紫色身影翻身下窗,跳入华楼雕窗之内。
他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便是一根针落地,也不如他的动静来得小。
这是一个外族少年。
他头戴白色狐狸面具,随着他落地的动作,面具系带、冰蚕腰带也轻轻飘落。
屋内,九微火光照亮了九华帐。
在那九华帐内,有一个宝物的影子,西瓜大小,静置于大理石台之上。
九微火在暗夜中摇晃,在少年面具后的紫色眼眸上,留下两点小小的光圈。
他慢慢走过去,用剑柄挑起九华帐,行踪无声。
看清了眼前的琉璃宝物,他双眼眯起,目光冰冷。
这是一个球状琉璃工艺品,仙鹤浮雕盘旋其上,周身色泽流畅,在群青色与翠绿色之间来回过度,闪动着灯火的光华。
少年刚伸出手,便听见一个懒散的声音响起:“好看么?”
话音刚落,不见少年回头,只见微弱的火光中,死寂的空气里,一道寒光在少年腰间闪了一下。
“眼光不错。这是我还在当相公时,一个魔族女官送给我的。”那懒散的声音继续惬意地说道,“我若不说后面这一句,是不是已经在地上,成了一具死尸?”
少年没有回头,只将腰间的剑插回鞘中,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