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农舍的感觉，像是一只蚂蚁走进晶莹剔透的琥珀。

双腿不由自主的停在原地，膝盖关节生满锈色，任凭尼尔再努力也无法移动，反而在他费力抬起腿的那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的身体想要就此停下，然后肃穆礼拜。

尼尔试着抬起头，观察农舍内的情况，然而在他刚看到锄头上损坏的蛛网时，康拉德教授就抬手拍到他的肩膀，警告道：“低下头，不要直视。”

尼尔只能垂目看向地板缺口，通过视野上方的朦胧形状猜测完整的景物。

“还没有传密吗？”佩索阿见此颇为惊奇的问道。

“没有。”康拉德教授摇头解释道，“他没有进行考试。”

“记得通知我结果。”佩索阿走到地窖前停下，“如果通过考试，我要登记密契，如果没有通过，我就要按窥密者处理。”

“十二月初，到时候问我。”康拉德教授弯腰和佩索阿一起拉住地窖门。

随着地窖门打开，恶臭的气味扑鼻而来。然而这种如有实质的恶臭却在碰到佩索阿的瞬间被净化掉，剔除了所有杂质，只留下最纯净的空气。

然而空气的过于纯净，反而使得空气本身产生一股古怪的味道。

草是清新的，但夏天路过草坪时，腥味又令人作呕。

佩索阿将地窖门敞开，露出里面的木梯，低声道：“都在下面。”

康拉德教授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转身就要下到地窖去。

佩索阿伸手拦住康拉德，朝尼尔扬了扬下巴：“你下去自然没有问题，但他不行。没有接受传密，被污染的可能性很大。让他下去等同违反守密人原则。”

康拉德教授闻言转头看向佩索阿。

佩索阿表情严峻，毫不示弱的回视这康拉德教授，丝毫不肯避让。

半晌，康拉德教授移开视线，直言道：“好，他不下去，但我要求开启灵视。”

佩索阿点头道：“可以，我来开。”

他说完就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睛缓缓合上，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再次睁开双眼。

尼尔不知道这双眼睛在外貌上有无变化，但他在佩索阿的声音结束后，就感到自己的全部身体都荡然无存了。

《纯白真理》这本书中，就有提及灵视相关的内容。

纯白之主的秘传将灵视解释为一种以双目为媒介的观测方式，它透过物质世界的诸多层次将目光聚焦在灵性纬度上。

如非真实尝试灵视，恐怕难以理解这句话。

尼尔在第一次读到这段话的时候，就想到了他在梦中经由格丽克教授引导所见的纯白与猩红的两色世界，但《纯白真理》却并未记载进行灵视的方法，所以梦中的两色世界与灵视是否有关就从未得到证实。

《纯白真理》也没有提及开启灵视对别人的影响。

佩索阿此时展示的灵视，似乎又与《纯白真理》上的描述有所出入。

“好了。”佩索阿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尼尔突然眼前一白，景物转换，缺口的地板顿时变成地窖里的木梯。

距离近到。他可以看清老旧木梯上生长的霉菌，正随呼吸颤动，一抬手就可以碰到。

而木梯的下半部分隐藏在幽深的黑暗里，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

一只手搭在木梯上，手臂上是眼熟的黑色衣袖，像极了牧师长袍。

这是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手。

……他在用费尔南多·佩索阿的眼睛！

尼尔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却看见自己身体在跟随佩索阿走下了地窖。

废弃的地窖里应该充满难闻的腐烂气息，但尼尔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只能看见地窖墙壁上滴落着水，和迎面袭来的一只生长红色肉瘤的肮脏触手。

它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到眼前，使人避无可避。

这时，尼尔的视线突然向右偏转了一下，紧接着面前的手臂拔出了一把银制□□，朝触手扣动扳机。

砰——

子弹命中触手，触手受阻偏离，却又马上沿着原先的轨道袭来。

但就趁着受阻的瞬间，尼尔的视线猛然向下，触手在尼尔视线的上方扫过，砸向地窖左侧的墙壁，无数碎石滚落在地。

原来触手上红色凸起不是肉瘤，而是红色吮吸式口器。

它刚才是想用触手口器吸住落地者的脸。

但佩索阿躲开了。

与此同时，视线也向上抬起，尼尔看见了两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和它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