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蔷轻轻踢了将生一脚,待她让出位置后往地板上一摊,“那你来啊。”她的笑容里满是不认真的戏谑,将生忙站起来,“我去楼下买啤酒。”
贺蔷索性撑起头,目送着将生飞奔下楼,嘴角的笑容越发抑制不住,冲着她喊,“再给我带包软糖。”
只剩自己一人时,贺蔷依然躺在地上面朝天花板,感受着这间老公房的气息,她觉得时间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父母刚刚下岗,全家也住在这种房子中。每天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吵架砸锅,上幼儿园的小贺蔷受惊后就缩在客厅一脚,努力想明白那些深奥的词汇:下岗、丢工作、买断……
父母重新创业时家里过得很艰难,一直到小学毕业,贺蔷不得不被父母亏待,吃都吃不好,别说穿着打扮。初中时,全家日子景气起来,终于买了大房子,搬离五十平老公房。贺蔷现在都记得张爱华当时扬眉吐气的模样,“蔷蔷,咱们去住大房子,你有自己的房间,妈妈再给你买架钢琴。咱们再也不回来了。”
也许张爱华记不得那时的话,钢琴也没买,但是贺蔷牢牢记住了“再也不回来了”——尤其现在“回来”,破败的现实就是冒着腥臭味的窟窿,让贺蔷不得不想起从前。
人生并非一直都会走上坡路,一时的荣光富贵并不能终身相随。贺蔷的掌心贴在有些脱漆的老地板上,想的不是随遇而安,而是如何再离开这里。
外面响起脚步声,贺蔷偏头,看到提着袋子的将生正怂立门前,“回来啦?”贺蔷的嗓音很快恢复清澈,脸上重现温婉的笑容。
将生点点头,迟顿片刻,将袋子递给贺蔷,“啤酒,软糖,鸭胗,还有关东煮。”她坐下,帮贺蔷开了酒,自己却不喝,“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就是。”
“哦,等我喝醉,你就方便了?”贺蔷笑将生,仰头喝下半罐冰啤酒,又递给窘然的将生,“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我打车就是了。”
可是将生没觉得贺蔷有多“得意”,刚刚看到躺在地上的贺蔷,她觉得陌生而同情。她接过酒,还是一气喝完,打了个酒嗝,“你知不知道,这房子有……十大优点?”
贺蔷拆了零食,喂将生一口,再塞自己一粒,“嗯?哪十大。”
将生数,离地铁近,附近有超市,小旅馆不少,小吃街靠后门,占尽便宜又远离喧嚣和油烟,另外,物业费便宜。这才五条,将生说房间坐北朝南又算一点,外面树高花香又一点,你再看,这房子的热水器是新装的,还有阳台做了密封处理。是不是很好?
贺蔷点头,“没错,还有一点呢?”
“那怎么好意思说?我就住你楼下,有什么喊一声不也方便吗?”将生呵呵笑,“贺蔷,人生有时候挺难的,换个角度想想自己拥有什么,再努力搞钱,过几年你就又能回大房子住了对不对?”
没想到将生心思这么细,贺蔷点头,“你说的是。”她也没想到,在搬家这小小节骨眼上,能倚靠的只有将生。杀鱼小妹脑筋没那档子事时,仗义又开阔。贺蔷坐到将生身边,掰过她的脸,“这个……”
这个人情要是床上还就算不清了。贺蔷希望泡得纯粹,最好不要变成现实交往那些事的酬劳。
将生往后挪,“这个不要朝那方面想。”她讲不出大道理,也没有舒窈那样的深度,“有需要你就找我,但是不要难为自己。”
“哦。”贺蔷笑,“谢谢你哦。”
将生说别客气,她站起来围着屋子走了两圈,回头看灯下安静的贺蔷,“我能多嘴一句不?”
得到许可后,将生咽下口水,“你条件挺好,为什么……愿意和我?”就算是备胎,将生觉得贺蔷还有她之外的选择吧。
贺蔷的嘴巴因为思考努了努,“嗯……”不能说得实诚,要不会折将生面子,“你……你看起来蛮有劲的。”
杀鱼小妹除了做本行有劲,干别的都谈不上激情力量。将生笑,“不会吧,你不是字母圈的吧?”胳膊被贺蔷捏住,将生咧咧嘴,“刁蛮。”
贺蔷拍将生肉质紧致的屁股,“走走,送我打车去。”临出门前还是香一记杀鱼小妹的脸颊,“哎,你这人啊。”可能搬过来,是新麻烦的开始,贺蔷有强烈直觉。
杀鱼小妹看着自己,眼里有点火热,可熄灭很快。将生扭头,拉贺蔷的手,指节捏得力道刚好,“走吧走吧。”
贺蔷看手,将生用力,“走啊,家里孩子不要哄啊?”
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