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有家长告到学校,说有个男学生成天在女同学回家的小路旁吓唬人。起先不过是色眯眯盯着看,后来直接上手,拖着小姑娘就乱蹭。学校还仔细调查了番,确定那不是本校的学生,但是也提醒女同学最好结伴而行。遇到就报警和告诉学校。
贺蔷有天借口痛经逃了最后一节课,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往家里赶时,忽然就被一个粗鲁的力道给抱住腰,果然也如同传言里一样被蹭起来。贺蔷想转身,却被那人“嘿嘿”笑着往公园里拉扯。她惊恐得差点喊不出来,脑子空白时,听到“哎哟”一声,抱着自己的手松开,那个人捂着头,指缝里都是血。
回忆往事的贺蔷和将生大眼对小眼,“原来,他是你哥哥,原来砸他的是你!”
将生低头不敢看贺蔷,“嗯。”她高二时有段时间,最恨将养外出闯祸,如果锁他在家,他大闹大砸,还要打潘文秋。放他出去,风言风语却越来越多。每次将养溜出去,潘文秋就要找还在学校的将生,“赶紧请假去找你哥哥。”
那一次找到时,将养竟然要对贺蔷做那种事。将生气急了,抄起石块就砸了将养。
“家里也去问过医生,大夫讲我哥……虽然有癫痫,又智力低下,但是也会发育……他那时,尽闯祸。”将生的唇抖嗦着,眼眶弥漫开泪水,“他……他该打是不是?”
贺蔷顾不上诧异,看着将生心有余悸的模样,知道她因为这个哥哥受罪不少。帮杀鱼小妹擦了泪,“都过去了。”
可“都过去了”这种话并不能让故事翻篇,别说韩一坤,他妈妈露个面就让贺蔷的大脑开关释放,往事一下子能冲垮她的心情 。
将生哭得发抖,贺蔷抱住她,一个劲摸她的背,像上次将生安慰自己,抱紧点,嘴里一直说,“没事了,对不对?没事了。”
“我哥……”将生不好意思地擦泪,鼻头红扑扑的微微一耸,贺蔷给她递上纸,“嗯?”
“他甚至想……想对我……”下面的话没说完,贺蔷脸色大变,眼睛里的血色重新蒙上,“你家里人是死人吗?”她怒视着相框里的那个死人,想用供奉他的香炉砸烂他。
“他有病,天生的。”将生第一次对人说起家丑,没想到开口后自己的心情却平静多了,“再说,他的死和我有关系。”
将养那天偷看将生洗澡,被将生砸了一瓶满满的洗发水过去,滑倒后就躺在地上抽搐。将生则哭着出门去找潘文秋,找了很久,越找越慌。等回家时,潘文秋已经守着发凉发硬的将养,眼睛也像今天的贺蔷一样,血红血红的。她看着女儿竟然笑,“这下你的好日子可算来了。”
将生不相信,想去看究竟,却被潘文秋挡住不让她碰哥哥,将生被用力甩开胳膊,那种仇恨的力道,加上妈妈那句嘲讽,压垮了十七岁的女孩。
“后来救护车也来了,医生说人早就不行了,而且死因是癫痫发作没有及时就医,脑出血了。”将生看着将养的照片,“他发作了那么多次,哪次我都在场,就跑出去一回,他就死了。”
将生一口气说完,挣开贺蔷,像等待审判一样看着她,“所以我晓得有些事、有些话绝对说不出口的感受。”走到照片面前,她又将照片面朝墙壁放好,“我妈在哪个家都要供着他。如果他是来讨债的,我们娘儿俩也还了他十七年还搭上一轮,我是不怕报应的。”
有些赌气的将生叉腰,手颤抖着,她努力呼吸克制心跳,“贺蔷,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潘文秋骂过将生,没良心,不知冷暖。将生索性也把自己当成这种人,“他死了,对我的确好,我妈说的对。”将生的泪又一串串滴下,“我不用上学上着就忽然被喊回家,扣他的舌头嘴巴,被咬得血肉模糊。”也不会走哪儿都没熟人用打量傻子的眼神观察,“看着像正常的。”更不会在晚上睡觉时都要提心吊胆地推书桌抵住门。
将养死后,除了家里不能吃荤,将生真的过上了相对平静的好日子。
杀鱼小妹还在哭,“我不想要父母的什么爱,什么关心,我不需要了。他一死,我就更没资格得到。这算不算我跑出去没救他的报应?”
贺蔷顾不上穿鞋,走到将生面前,将杀鱼小妹温柔地圈在怀里,“不是报应,不是的。
“总会有法子都过去的。”贺蔷亲了亲将生的额头,像是对她们两个人同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