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姐姐应该也察觉到了,只是体贴地给我留了空间没有说出来,不然单单只是一个龋齿的早期,以她一直以来展现出的风格没有必要做的这么绝。
理智告诉我,趁着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在这个时机将这份心理漏洞补足才是正解,可是——
我捂住眼睛,用掌心一点一点抹掉扩散开的湿润。
爸爸,长大好难啊。
我听到了脚步声在不距离远处停下的声音。
“……我注意到了短距离传送的空间波动。”
有些生硬的措辞从来人的口中吐出,来的人一反先前的隐于暗处,将身形全部暴露在我能看到的视野中。
只是此次的正式现身似乎并非出于他自身的想法,说的话也并非符合他一只展现出来对我的提防。
真要说的话,原先隐藏在暗处谨慎而戒备地观察分析,再偶尔故意露出行踪被我发现,使我处于自我怀疑和草木皆兵之中,才是他的作风。
而现在这样,从出现,到开口的作为,就像是有人耳提命面要这么做一样……
那么,目的呢?
我从来没有觉得思路像现在这样清晰,因为方才的经历,我的感情波动被压制到了最低,沮丧让我对一切提不起兴趣,相对应的,理性的思考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是。”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回答他,“你应该见过几次,技能名叫‘瞬步’。”
“哦。”他盯着我,慢慢地点了点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往一边偏移,看着不远处的树,“……”
他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那一株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的树。
“……”
“……”
“……”
风吹在树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聊胜于无地让现场的沉默不至于那么尴尬。
从沉默开始就觉得尴尬的我转回了视线,看向柱子一样杵在我必经之路的人,总感觉他比我更加想要扭头就走。
——所以你倒是走啊!
最后,是一直以来的教育让我做不出一直晾着人的举动。
看在这次他的态度还算友好的份上,今天连续遭受致命打击,警惕不起来的我就暂时把你从单方面的毕生之敌的名单中拖出来好了。
经过医疗忍术和药物处理的伤口开始泛上疼痛,还伴随着难耐的痒意,我放轻了呼吸,觉得尚且还在忍受范围内,遂……也开始没话找话:“空间波动,是什么?”
话题已经递给你了,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俩目前的相性,遵从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努力把话题引到结束告别的方向,当然,不按社交必要流程走,直接回一句“什么也不是,再见”就更好了。
事实上,作为只见过两次面——我指的是正式见面,正常社交距离的双目对视的那种,指望只见过两次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单方面将另一个视为天敌——妄想做到心有灵犀是不可能的。
“……空间波动,”
千手扉间宛如找到了自己的领域,话突然多了起来,
“通过在起点和终点建立坐标,依靠空间能力直接省略多余路程,将不同平面距离上的两个点利用空间位置的缩短、折叠,达成短时间内的位移。”
“嗯……你说的可能是瞬步的下一形态,”
我毫无障碍地听懂了:
“瞬步只是一个快速瞬间移动身体的技能,是所有死……所有移动的基础,只是个人的灵魂不同,就和刀法一样,由基础衍伸出自己的风格,瞬步也会在日后逐渐被融入个人自己的创造,最后彻底变为属于自己的步伐。”
千手扉间皱了皱眉,若有所思。而我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原本被限制的思维一瞬间通透了。
妈妈留给我的教科书对于斩拳走鬼的知识只是基础,对于后续的应用和开发的拓展寥寥无几,导致我在掌握了瞬步之后一度受困于课本的框架,一度让我的进度困顿不前。
我甚至隐隐摸到了头绪,顺着他的构建继续补充:“与其说是空间转移,实际上并非一瞬间到达,或者在旁人看来是一瞬间,实际上作为施术者,只是通过特殊途径缩短了原本的距离,就像你说的,把二维平面的两点弯曲折叠,走看不见的三维通道,极大程度所短时间……”
现在轮到我皱眉了:“但是这个会很依赖坐标和计算。”
对面的千手扉间不知何时将目光又定在了我的身上,那种被审视的感觉又来了,不过这会灵感迸发的我能完全无视这份相比于最初碰面削弱了不止一倍的视线了。
觉得大有可为的我继续分析:“好处是相比于依赖释术者身体力量的普通移动瞬步,这个会更加注重脑力和微操,不会受到距离和身体力量的限制,用的好了,不仅对力量的消耗小,且出其不意……唔,是全新的未开拓的领域呢。”
就是涉及到计算,可能需要数学方面的大量运算,这个靠着我偷偷旁听同族小孩放课后的作业交流整合到的知识储备就不够用了,至于目前的世界,战乱年代找系统的教科书更指望不上……所以自学,又是自学。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继牙痛之后,头也开始痛了。
往好处想,至少数学应用不需要认字,也比阅读理解和体术训练简单多了。
而且,这条路如果能走到头,但凡只要给我一个媒介,我或许能开通回家的路。
干了!
我立刻将这个也列入了未来三年的必行项……不,三年太短了,相比于灵压外放已经有了基本的框架,这个光是打基础就需要一段时间,更别说在无人区开辟开辟出一条康庄坦途,其中的艰难探索和未知失败带来的副作用也不会小……时间加到五年吧。
将未来五年安排的明明白白,找到事情做的我压力倍增,身体上的疼痛反而因此减轻了不少,我暗暗地松了口气,看向从刚刚一直在沉默的千手扉间。
“你——”我顿住。
千手扉间的眼神……不知何时变了。
他那双一直以来没有隐藏过怀疑、敌意和偏见的眼睛,如同涌起了红色的海浪,惊涛般拍起,将海面上所有的一切都卷入海底。
我此刻再定睛看去,千手扉间只是千手扉间,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一点点对我的带着敌意的怀疑,但相比于之前,更像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习惯。排除这个,此刻的他,不过是一个稍微严肃、严谨、且自律性强,也稍微不那么普通的千手而已。
千手扉间偏头看向了从刚刚开始就静默不止的树木,
“……你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
我没有再改变视线的落点,只是直视着他,哪怕身高的差距让我不得不仰视,也丝毫不损我内心的骄傲,甚至于——高昂着头,才会让我觉得,自己从来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打败。
——也不会被困顿于多艰辛的阻碍。
看在在场的千手眼里,这个一看就是被幸福浇灌成长至今的少女,哪怕骤然失去了一切,被困于硝烟与鲜血中不得出,却依旧没有被冲刷掉那一身——与此世格格不入的眼神。
永远在期盼,永远满怀希望。
仿佛是为了维持头上无形的皇冠不被跌落一般,狼狈的、一身是伤的她高高地昂起头,眼中有星光。
“我可是骄傲的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