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棋子,陶旭也不愿意把这盘棋下臭。
“多谢令则坦诚相告!”陶旭回道,“如果是这样,那你在天亮以后,还是快回去吧。前面生死未卜,你已经是皇家驸马,又深得天子宠幸,没必要和我出生入死。”
荀羡听了不怒反笑。他一阵哈哈大笑,惹得附近的士兵们连连回头。
“子初啊子初,你还当我是监军不成?”荀羡猛地坐起身子,指着前方尸骨纵横的战场,“我若是贪生怕死,又怎么会在你落马的时候拼命上来救护?我若是贪生怕死,又何必过江而来?只需要待在京口坐等战报就行了!”
“枉我还以为你是江东难得的人物,却也是个小肚鸡肠的小人!我荀羡真是看错了人!”
说完,荀羡就要起身走人。
陶旭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连忙起身挡在他身前,不顾背上的伤,连连作揖道歉。
“是我陶旭有眼无珠!今日方真正认得荀令则!令则弟若是还看得起我陶旭,便请留下,明日一起上阵!”
陶旭也不提回去的事,荀羡就明白他认错了。
“这才是陶公的子孙呢!”荀羡哈哈一笑,他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一看陶旭低头认错,便也释然了。
他拉着陶旭重新坐下,“我可听说令祖当年被贬謫广州,还不忘每日搬砖锻炼。这份心性,子初兄可要好好体会啊!”
陶旭明白他是激励自己时刻不能气馁,心里也有些感动。
按照荀羡的地位和财富,他原用不着和自己出生入死。可现在不仅为自己的军队忙里忙外,还在生死关头为自己挡刀,这份交情实在不应该怀疑他。陶旭深深一揖,再次致谢。
两人坐在一处,越聊越激动,从朝廷人物聊到建康城的风土人情,直到子时才昏昏睡去。
梦里,陶旭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刻。
记忆里,父亲带着兄长和自己在建康做官。恰逢苏峻之乱,为了让自己和兄长躲避叛军的追杀,父亲毅然决然的反身拦住叛军厮杀。
而兄长带着自己东躲西藏,一路上低声下气地向农人为自己讨一口饭吃、讨一口水喝。直到找到了祖父陶侃的大军,才算安全了下来。
陶旭永远忘不了祖父听说父亲遇害时那一瞬间眼神中消失的光芒。祖父虽然子嗣众多,但可堪大用的没有几个。父亲一遇害,祖父从此以后就开始沉默寡言起来。
而那以后,陶旭和兄长被送回了浔阳老家,后来又被送到长沙封国,再也没回过建康。
建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子初,该出发了!”
荀羡拍醒了陶旭,示意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太阳已经冒出了地平线,是时候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