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回 段书(1 / 2)俗罗汉首页

今天已经是云十一和仆散含蓝在路上的第五天了。西京路远,仆散含蓝自幼从未出过如此远门,一路上都是兴奋不已。云十一一路上打尖住店都尽量找最好的地方,就为的是不让这仆散小姐受一点委屈。

官道漫漫,自从出了南京府,两遍树木倒是多了起来。立秋之后,凉意渐起。在这一路畅通的官道上跑马,着实是令人心旷神怡。两旁群山可见,天边云卷云舒,更喜人的是还有如意郎相伴,仆散含蓝这几日可是过得十分快活。

仆散安颜给云十一和仆散含蓝的马都是最精壮的军马,高达威武,脚程极快。就是有些颠簸,这令仆散含蓝这几日虽是心情愉快,可却是十分劳累。

今日一早就出发的仆散含蓝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便在路旁吃过干粮后提议道。

“十一,我们在前面休息一下吧,这马颠的浑身疼。”

仆散含蓝在对着身旁正在收拾包裹的云十一喊道。

云十一听言,便是笑道:“那好罢!等什么时候再看到了人家,我们便休息一会。”

两人又在官道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是看见了人烟。

户家村是官道交口的一处村庄,说是村子,却有大几百余户人家,地方也大,酒楼也多,来往之人不绝,倒是一片繁荣。

云十一和仆散含蓝进村之后,架马停在了一处修饰即为古朴大气的茶楼,应门的小二见两人所骑之马英勇非凡,衣着又像是达官贵人,便赶忙将两人请了进来。

这茶楼名字叫做醉水楼,老板是个花甲老人,这店里没几个人,倒是显得十分清净。仆散含蓝和云十一进来后,店里的老人便是抬起头来,问道。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

仆散含蓝问道:“老人家,你这里可有龙含珠?”

这老人笑了笑,说道:“小姑娘,我这里什么都有,你且说你要些什么就好了。”

仆散含蓝撇了撇嘴,说道:“口气倒是和年纪一般大,我尊你是长者,便也不刁难你了。你且给我们上一壶龙含珠,再来一碟四色馒头和澄沙团子。”

老人用笔记了一下,便站起身来去沏茶了。

这茶楼上下阁楼,均是实木,红树之材,青竹之梁,让这茶楼里气味十分清香,深吸一口气,十分舒爽。仆散含蓝趴在桌子上,显然是有些疲惫了。云十一见她有些困倦,便问道。

“含蓝,不如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仆散含蓝伏在桌子上,含糊的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云十一见她实在是累了,便也不再搭话了。就在两人百无聊赖的歇息着的时候,老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云十一见老板有些颤颤巍巍,便是赶忙站了起来,将老板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

老板说了声谢谢,便又慢慢的走了回去,坐在自己的躺椅上。眯起了眼睛。

现在是下午,外面虽说不上很热,但也是说不上凉快。茶馆内十分清净,整个堂中只有云十一这一桌客人。整个茶馆内就只能听到老板的躺椅轻摇的声音,吱悠悠的,听起来倒是丝毫不烦,反而令人觉得十分悠闲。云十一将茶端了上来,先给仆散含蓝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仆散含蓝见他的样子,打趣道。

“你若是做个小二,想必也是十分合适。”

云十一摸着鼻子笑了笑,对仆散含蓝说:“先别贫嘴了,快些喝茶吧。休息够了,咱们就现在这找个客栈,住上一晚。”

仆散含蓝举起杯子尝了一口,轻咦一声。云十一问道:“怎么了?”

“这老板,还算有几分本事。”

云十一不懂茶叶好坏,只道是能解渴就行,便也不再多问,专心吃自己的东西了。

就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天喝茶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人约莫二十多岁,看起来是要比云十一和仆散含蓝大上不少,衣着华贵,但却是风尘仆仆。进门来便是一屁股坐在一桌前,小二跟着他身后进来,连忙问道。

“客官,你要点什么?”

说着便是介绍起了自家茶馆的几样招牌。

这男子听了一遍,想了想,便是点了几样吃食和一壶茶水。然后便是和刚刚的仆散含蓝一样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小二走了还没三息,这男子便是响起了鼾声。仆散含蓝听到这鼾声,噗嗤一声没有忍住,便笑了出来。然而那男子竟然这就睡的沉了,丝毫没有听到。云十一赶忙做嘘,示意仆散含蓝莫要吵醒人家。

很快,那男子的东西也上来了。他端起茶壶,连杯子都没用,就往嘴里倒去。刚灌了一口,便是停下,将茶壶放在桌上,鼓着嘴巴,握着拳头,两眼紧闭,过了一会,眼角竟然是流下了两行清泪。这男子就这个姿势保持了许久,然后才咕咚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斯哈了两声,自言自语道。

“好他妈的烫,烫死我也。”

仆散含蓝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咯咯的笑了起来。云十一也被这个家伙逗乐了,憋笑憋得很是难受。

这男子听到仆散含蓝的笑声,转头看向了云十一和仆散含蓝。这男子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又扭回头去,吃起了东西。

这男子吃东西吃的极快,两三下便将伴茶的点心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之后,他才又端起茶壶,将杯子倒满,慢慢的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仆散含蓝歇够了。正欲离开,去寻今晚住所。却听到那男子先是喊了一声结账,老板早就睡着,堂中只有一个小二,听见了那男子喊结账便走去了他那里。

小二算了算账,回道:“一共二十文钱。”

这男子听了,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了几个贝壳,摩挲了一会,递给了小二。

小二接过那贝壳,举起来看了又看,却是不明白这男子是什么意思。

“客官,还请结账。”

这男子摸了摸脑袋,便是问道:“我这钱结不了账吗?”

这小二一听,才是明白过来,这男子是将这贝壳当做钱给了自己。便是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自然不行,我们这只认铜钱,还只能是泰和通宝真书钱。”

这男子叹了口气,便是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串佛珠。那佛珠漆黑,表面有暗灰沉纹,两头结绳处,用的是金镶玉珠裹绳结,看起来十分华贵。虽说是佛珠,却更像是什么皇亲国戚的配饰。

仆散含蓝一直在注意那桌情况,自见到那男子掏出贝壳时候眉目之间就略有惊意。再到看见那男子拿出来如此贵重的佛珠,便更是拿准了主意。

那男子掏出来佛珠之后,便是问道:“我可能拿这珠子抵账?”

小二接过那珠子,仔细看了看。这小二虽不懂木头,但却是认得金子,想来这珠子便是十分珍贵。便说道,这我拿不得主意,还得请我们掌柜的来。说罢,便回身去叫醒了那老人,请他来拿主意。

掌柜的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珠子,便是还给了那男子,说道。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若是公子实在没有钱,便就先欠下吧。”

这男子一听这话,赶忙拒绝道:“这可不行,我段书从不欠人东西。”

仆散含蓝暗暗多看了两眼那佛珠,心中是十分喜欢,便同云十一商量道:“十一,不如我们将他那佛珠买下来罢,就当帮那傻子个忙。”

云十一听仆散含蓝这么一提,想了一想,便是同意了下来。此次出门,不仅商雀轻给云十一带了不少盘缠,仆散安颜也是给仆散含蓝带了好多银两。两人身上光是带的钱都足够数百两。想来此行是怎么也花不完的。既然仆散含蓝喜欢,不如就买下来送给她,也能顺便帮那男子个忙。

于是便起身走了过去,对那男子说道:“这位兄台,不知道如何称呼。”

正在和老板讨价还价的男子听到有人叫他,便回头看去,见到是邻桌的那个小伙子,便是回答道:“我叫段书,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云十一回道:“在下刚刚见到段公子似是没有钱币才将这佛珠拿来做抵,正巧我的朋友看到公子的珠子便是十分喜欢,想叫我买下来,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段书听言,连忙说道:“若是小兄弟想买下,那还请多出些银子了,我此行出门没带什么盘缠,全想烤典当些身上财务度日,但若是当的太多,回家肯定不会好过。不过我自然也会便宜一些卖给你,不,我要以一半价格卖给你。”

云十一见他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兴奋,便也是笑着回道:“段大哥还请出个价吧。”

段书想了想,便是说道:“一百两,一看如何?”

云十一听到这价钱,心中早有定数,光是这珠子上的金子和玉光算重量都能有一百两了,更别说这金镶玉之雕刻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更有那几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沉纹木。这一百两可谓是只有这佛珠价值的十之三四罢了。

云十一见这人如此实诚,便也不再多说废话,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便是递给了段书。老掌柜见云十一也是出手阔绰,想来是今天一天来了两位贵客,便将那银票从段书手中接过。便回身去钱箱中拿了一张银票和几锭官银,硬是抽齐了九十九两,一下子几乎拿空了这小茶馆的所有家底。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些铜钱,凑齐了找给段书的零钱。

段书接过银票和银子放进了自己的行囊里,又对云十一道谢后,起身便走了。

云十一又拿出了些碎银,付了自己的茶钱,便拿着珠子和仆散含蓝一起离开了。路上云十一问道:“那段书,似乎也不是寻常富家子弟。”

仆散含蓝笑道:“你可当真是没见识,这趟出来,你可得多学学。”

云十一摸了摸头,问道:“此话怎讲?”

仆散含蓝回道:“那人衣着华贵,且出手阔绰,最早他拿出来的那几个贝壳,正是大理国的贝币。再加上除了大理,再也没有几个地方能把佛珠做的那么奢侈,所以此人应该是大理人氏。此人又是段姓,却是单字为名,如今大理当朝皇帝段智祥膝下几字都是按名字辈分相排,所以此人必然不是皇子,应该是大理国某个王爷的儿子。”

仆散含蓝说着将那佛珠拿了过来,在手里轻轻把玩,左看右看,是越看越喜欢。便将佛珠轻轻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摆弄了两下,似是十分的满意。

女真族不信佛,这佛珠在金国也算是稀罕东西,仆散含蓝此时得了个这么不得了的东西,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云十一见她这么高兴,自己也是开心。可见她将佛珠戴在右腕上,却是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仆散含蓝的小手,将那佛珠取了下来。

仆散含蓝突然被云十一握住手,登时双颊飞红,虽自己连嫁娶一事都曾说出口,但两人却是从未有过什么过于直接的接触。此时云十一如此唐突,着实是惊到了仆散含蓝。

“佛珠又叫念珠,平日里右手用的多,所以多戴在左手上,这样不容易磨损。”

说着云十一又抓住了仆散含蓝的左手,给她套了上去。

“左手行善,又有左手行吉利一说,戴起来记得心念一定要虔诚,少碰尘物。”

仆散含蓝右手被他抓完左手又被抓,小脸羞得通红。为了掩盖自己的羞意,便是赶忙挑起了话头。

“说起这佛道家家的,你倒是懂得多了。他人都懂的,你却又不懂了,真不知道你这前十几年是怎么活的。”

云十一听言,也是笑了笑。收回了手后,仆散含蓝便是赶忙往前跑了几步,扭头对云十一喊道:“我去找客栈,你就在后面替我牵马吧!”说罢便走远了,生怕被云十一发现自己的女子心思。

云十一走在后面,左手右手都牵着马,跑也跑不快,只能喊道:“慢些,慢些。”

虽然仆散含蓝走的远,却是一直让云十一能看见她。两人隔得虽远,却不知怎的,此时云十一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安感。便加快了步伐,去追赶仆散含蓝了。

两人找了一家偏僻清净的客栈,老板是个女人,五十多岁。客栈客人不多,云十一便是开了两间房,嘱咐老板好生喂马后,便也是休息了。

晚上仆散含蓝叩响了云十一的屋门,云十一早就醒了,一直在屋中练功。此时听见扣门声,想来是仆散含蓝来喊自己吃饭了,便是起身站了起来,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老板娘的手艺不错,两个人老板娘给做了三个菜,虽然都很简单,但闻起来却令人食欲大开。

两人吃过饭后,想去街上走走。户家村夜晚十分寂静,和繁华的唐山城比起来,这小村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两人在村中转了一会,见晚上没什么地方可供消遣,仆散含蓝便提议道不如去村外转转。云十一想了想,便也是答应了。两人出了村子,仆散含蓝便是径直去了白日间两人自村外进来时看到的小河。

河水清澈且冰凉,云十一站在河边,掬起了一捧水,轻轻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仆散含蓝则是脱去了鞋子,赤着脚在水中踩着石子。

忽然,仆散含蓝扭过头来,问道。

“呆子,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云十一听到仆散含蓝问自己功夫,便也没做什么隐瞒。

“少林寺教了一些,商威教了一些,后来被你关起来,牢里的老叫花也教了一点。”

仆散含蓝惊呼道:“少林寺?”

云十一出身本是禁忌,长久来不敢让他人知晓。但云十一对仆散含蓝放心,便也就干脆的告诉了她。

“我前十三岁都是住在寺里的,后来生了些事,便被商威带下了山。”

仆散含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问道:“这么说,你以前是和尚?”

云十一摸了摸闹到,嘿嘿笑道:“还未受过戒,只能算是沙弥,算不得和尚。”

仆散含蓝听完,快步向云十一走来,双手捧起云十一的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还当你是南宋哪个王爷家的小公子,没想到你却是个少林寺的小秃驴。”

云十一被仆散含蓝派双手拂面,手足无措,只能是怔怔的听她说话。

“我原来还想你生的这般俊,在临安保不准有什么老相好。听到你这话,我算是放心啦。我既然与你同行,便是打心底的认了你,你可要好生待我。”

云十一望着她的眼睛,回道:“你让我如何待你,我便如何待你。”

仆散含蓝听到这话,眼角带笑,拍了拍云十一的脸,便把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