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却没有想过，人与人之间如果连信任都没有的话，是不是会更悲哀？

吕中信又接着说：“渡口的那艘乌帆船，全部都是用板胶和木钉拼装起来，没有一颗铁钉，船上载了火油和硝石，这艘船只能在水上停留七天时间，七天以后，船如果不解体的话，也可以用火烧掉，不用铁钉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弟弟因为水性好，再潜游到任何地方，重新做人，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顺着青阳河往东去两天的航程就能入海，这样，即使追杀将军的人再怎么厉害，在茫茫大海里也会找不到方向。”

这个计划不但严谨，而且毫无破绽，因为吕中义不但水性很好，而且驾驶的快船也没有人能够追的上，等敌人追的上的时候，一定都已经晚了。

傅芳问道：“那你的任务呢？”

吕中信道：“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将军送进密室以后，我就算完成了，地道内部也有个机关，可以控制外面的烛架，如果将军要毁灭地道，或者不毁灭，他都可以选择，如果他毁灭地道，这笔财富就永远不会有人可以进去看的到。只是可惜….只是可惜…..”

他低下头，忽然眼角渗出了泪花。

傅芳道：“可惜什么？”

吕中信抹了抹泪水，道：“只是可惜，我实在不应该遇见你，跟你结为了夫妻，生下了芷儿，这一切原本并不在计划之内的。”

不在计划之内的变化就是变数，一个完整无缺的计划，出现任何一个变数都可能导致计划的失败。

这个道理傅芳当然也懂。

她只是安慰吕中信道：“现在当然也不要紧，芷儿还小，什么都不懂，我也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我们现在一样可以离开。”

吕中信道：“青阳帮是江南第一大帮，能把将军逼到这种地步的人，一定非常非常厉害，厉害得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他们一定会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来寻找我们，撬开我们的嘴巴，逼出我们的秘密。”

傅芳义气凛然的道：“就算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吕中信道：“如果他们用芷儿威胁你呢?”

傅芳忽然无语，她发现一个人保守秘密其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吕中信能在她面前坚守十年不露口风，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男人是可怕多一些，还是可恨要多一些。

现在她只想离那些未知的敌人远一些，越远越好，于是她拉着吕中信的胳膊，摇晃着道：“中信，那我们赶快走啊，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吕中信目光看着桌上的残留的汤碗，摇了摇头，惨然笑了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面很好吃，特别是在惊吓以后更容易肚子饿，所以吃得很干净。

傅芳骇然松开，道：“你在面里下了毒？”

吕中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柔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这些年跟你在一起，心里压着这么大的负担又不能对你说，总感觉对你不住。但是你对我的好，我总是都记得，即使我在这件事情上对将军犯了错误，但是从来也不会觉得后悔。”

犯了错误就需要弥补的代价，这个道理傅芳也懂。

但是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片眩晕，她哭道：“可是…..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把芷儿也一起带走？”

她并不知道，如果一个男人对她坦白所有的事情的话，往往意味着一种彻底的决绝。

要么是对过去的决绝，要么是对将来的决绝。

假如她知道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去追问男人的秘密？是不是就会永远让男人把他的秘密锁到内心里去？

吕中信苦笑，腹中的绞痛怎么比得上心中的绞痛，他的泪水已经淌下，但是却已经不能抱怨。

如果将军不是恰好在芷儿面前出现，如果他没有生下女儿，如果他没有结婚，假如他没有遇见傅芳…….

可惜人生并没有如果。

他只能怪自己不该贪图安逸，所以才把不该连累的人连累进来。从见到将军的那一眼起，他就已经没有了选择。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这是一个江湖中人都知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