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道：“因为想要在大海里寻找到方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付唐道：“虽然有道理，可我想到吕中信一家人的死，实在有太多疑点，不把这些疑点解开，那么让我追到大海里的局就也许就是个迷魂阵。”

将军垂下头，道：“我也实在没想到中信这孩子会做得这么决绝，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当时他受了很重的伤，就算他知道吕中信这么做的原因，但是知道这一切也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付唐叹了口气，道：“可是他的死却毫无价值，明明一家人都是中毒而死，却要伪装成被人害死，这种画蛇添足落在高手的眼里，就是无法掩饰的破绽。他明明生活的知足美满，却偏偏要在家里摆个佛堂。”

一个生活幸福的人，对虚无的寄托一定很少。只有对现实不满或者过于空虚，才会迷信。

这个道理只要有心，就很容易推敲出来。

所有的成功都需要一个一个完美的细节累积起来，吕中信他们的心思还不够缜密，还不足以承担这个计划的安排。

将军也叹道：“我相信他的忠诚，却忘记相信他的能力了。不过他还是很好，做得很好。我并没有看错他。”

吕中信作为计划里潜伏的暗棋，平日里并没有交往。他原本也以为自己再也用不到这条退路，所以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没想到现在的江湖人心变得太快，世道变得太险恶，当他有一天终于用到这条路的时候，像吕中信这样的人难免就能力不够，牺牲的意义好像的确要大过实际的利益，看上去好像也并不值得。

所谓的不值得，就是付出和回报的比例并不相等，无关于原则，也无关于环境。

可付唐却点了点头，认同着道：“他们的确都很好。已经比很多人好太多了。信任人的确比利用人更重要，即便那个人做错了。”

倘若不是这样，也许这个江湖早就不像江湖了。

将军听到这话，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他重新看了一眼付唐，笑道：“能听到你这句话，就不枉我再见你一场了。”

付唐问道：“仇宿，还是柳随风？”

这句话是在问幕后的主使者。

他自从知道仇宿是七杀组织的创建人之后，很多事情就已经能够推敲出来，满天星也许只是一个诱因，没有这个诱因，青阳帮内部就不可能发生变化，柳随风就不可能纂位。

将军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个扈三娘。她也许现在不仅仅只是要飞花楼，一定还想从青阳王的宝藏里分到一杯羹。”

将军并不介意把宝藏的事情告诉付唐，可是付唐并没有再问这件事情，像他这种已经死过几次的人，本来对财富就不感兴趣，他冷笑道：“我只是奇怪，是什么让他们走在一起，而且还能连结得这么紧密？”

将军道：“或许是利益，或许是野心，也或许是对这个江湖生存法则的理解不一样。在获得足够的利益之前，他们的同盟应该会很坚固、很顽强，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过去的确已经不再重要，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故事的主角已经发生变化，人若活着，就得要接受现实。

将军坐了起来，额头的汗水又渗出，脸上又露出痛苦之色，付唐想要走进去，将军摇了摇手，示意拒绝。他勉强笑笑，问道：“青青还好吗？”

付唐道：“我们都很好，只是好日子总是过得太快。我们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接你一起过去，远离江湖，过过平淡的生活。”

他低下头，他不能告诉将军重出江湖的真正目的，只有隐瞒下去。

他本来是希望能获得将军的帮助，却没想到将军反而更需要他的帮助，人生总是如此无常。

为什么苦难总是要接二连三？为什么就不会多点幸运？

将军沉默半刻，道：“我本已亏欠她太多，怎么能再给你们添麻烦？”

这的确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从秦振一家人的死，一直到秦足青后来的相识，已经谈不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亏欠。

付唐勉强笑笑道：“我们总归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千万不要再提亏欠的话。”

将军又露出笑容道：“不错，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个词很亲切，也很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