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柔?”卡尔基的声音颤抖了。
有时候,他甚至忘记自己结过婚,他在躲避妻子,四年以来共处的时间,没能超过两个月。
机器卫兵投射的灯光在昏暗的夜色里令人无法直视,他蓝灰色的虹膜在亮光里显得异常的浅亮,棕金色的辐射状褶皱在收缩颤动着,一个女人的身影闪烁在夜雾初起的森林空地中,她从通身明亮的飞行器里走了出来,让他迷失在意识的边界之外。
夜柔披着怪异的防寒斗篷,有些迟缓地走着,但依旧高挑瘦细,当年那种年轻女学生那种青春活泼几乎消失殆尽,这是一个内心悲戚,但依旧在坚持着的年轻女人,努力保护着自己的尊严。
“夫妻二人均被流放,是可以居住在一起的,这样你们也有个伴,系统还是期望你们能生育更多聪明漂亮的孩子,你们的后代不会受任何影响,这是法律规定的。”领头的黑皮肤女领导说道,“繁衍后代是我们柏拉图人最重要的天职,最神圣的职责。”
这番说辞早就激起卡尔基的反感,他最恨被当作一个生育工具,充耳不闻地向妻子走了过去。
“夜柔。”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但非常低沉温柔,她眼神略有空洞地凝视着他,似乎也非常震惊,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夜柔?她的样子不对劲。”卡尔基不自觉地显出关心来,他们距离上一次见面都已过两年,前线太漫长,人生太短暂。
“不用担心,我们给她注射了镇静剂,以免她在飞行器上作出不理智的事,再教育营的很多人都患有精神疾病,你的妻子有重度抑郁症,一旦她想起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会像孩子一样哭闹。”黑发女士冷静地说道。
“好了,你们走吧,我会照顾她。”卡尔基显得咬牙切齿,显然他在努力控制自己,免得得罪了这三位“命运女神”,柏拉图各行各业中女人的地位之高,他早就领教过了。
温度在日落后陡然降到零下十几度,呼吸形成了乳白的烟雾,夜间活动的动物们在树林里蹿动跳跃,发出各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异响,机器人劳工忙着把一个流放者的生活物资搬到她的新家内,而他扶着她,一步步地走向那栋破木屋,他感受她步履的迟缓和身体的孱弱,心想:如果自己真走了,她在这里活不了几天。
就这样,一个他决心离开的世界,又因为夜柔的出现,不得不面对——
“按照法律,我们给带够了她足够的物质,包括女性用品。”那位棕红色头发,身材最娇小的女教官扭着头到处张望着流放者的木屋,屋内靠墙壁炉里的炉火已经熄灭,唯一的光源是一个小窗子,玻璃窗的边缘结上一层霜花,让光线显得愈加模糊。
屋子并不大,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机器人劳工忙着卷起折叠式的单人床,换成更宽的双人床。很显然,在这里生活的人懒得叠被子,一切都乱七八糟,夯实的泥土就是地面,散落着好几个吃空的速食罐头,一些没洗过的餐具被乱扔在木质的小餐桌上,取暖的壁炉显然也是炉灶,上面挂着烧水的大锅,一旁挂着几把平底锅和锅铲,这些简单的厨具都没动过,可以想象一个单身男人在这里过着怎样糟糕混乱的生活。
“还有她的药品之类的,苏雅塔环的日照太少,现在正在进入冬季,你要按处方给她吃药,如果她情绪极不稳定,都有药可服用,药盒里都有医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