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天地之谜,我不能说。”老儒生满眼遗憾,“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为什么要去做事。”
王峻用力点头,眼神真挚。
孔洞明甩了甩手,变出第三只茶杯,说道:
“因为,他骨子里充满正气,见不得世道不公,见不得恃强凌弱,见不得百姓苦痛的血泪。”
“这样的人,天资傲然绝尘,心灵空明洞澈,实力盖压一世,眼里揉不得沙子,虽然天天喊着躺平,却又总在为人民谋福祉,什么躺平万岁,不过是他得不到休息的发泄口号而已。”
“他啊,站得太高,看得太远,远到千年万年之后,世间强者过多,星球的灵韵被汲取到枯竭,再无后来人可以修行。”
“那样的后世,力量为强者把控,百姓就是鱼肉,永生永世难以脱离樊笼,底层人民得到的恩惠就只不过是上位者指缝牙缝间遗留的残羹剩菜。”
“王峻小友,你觉得那样的世界该不该存在?”
有的问题男儿不必多思量,只凭一腔热血就能给出回答,于是,王峻斩钉截铁,说道:“不该!”
“老夫也觉得不该。”孔洞明笑了笑,笑着笑着留下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王峻口中叙述的时代,正是老儒生和末代人王最不愿看到的光景
异族盘踞天空、陆地、海洋,三十六座巨大的城市只是人类的囚牢,囚牢之中依旧充满苦难,九大财阀高高在上,肆意盘剥黎民百姓。
哗啦啦啦啦
茶壶飘起,将茶水沏到七分满。
孔洞明朝着王峻举杯示意,“”起嘴巴,小口吹气。
借着朦胧茶水汽,拂去了面颊上的泪痕,他是那么的小心,那么的充满歉意,甚至有点不敢再说话。
前人之错,后人背锅,文字是如此浅显,语言是如此无力,老人无法想象后人们经历过多少黑暗。
他的愧疚盈满胸膛,犹如初春破冰的江河,滚滚东去,永无绝期。
沉默,又是沉默!
围炉中的炭火爆出火苗,两人渐渐喝尽了杯中茶水。
该送客了孔洞明眼神落寞,又要回到空无一人的空间,又要忍耐不知岁月流逝的漫长等待。
微微抬首,唇齿开合,他却说不出话。
王峻主动说道:“前辈心中有不甘,有愤怒,也有对于过往的愧疚,何不将之化作前进的动力?”
“天地共弃之人,何来前进的可能。”孔洞明摇头。
王峻道:“前辈等待无数日夜,想必很是痛苦,晚辈就想问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将那位送到这里来?”
闻言,孔洞明心气似有复苏。
王峻循循善诱,继续道:“成败是非转头空,前人有前人的考量,后人自有后人的定论。”
略作停顿,王峻拱手抱拳,郑重说道:“晚辈接触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能够明白我这个时代的人,大多很是向往日之历,很愿意追寻文明的荣光,却很少听到责怪、谩骂、讥讽。”
孔洞明可为人类辉煌文明时期的第二把交椅,又怎会是愚笨之人。
他明白了王峻的意思,也愿意相信王峻的表达。
“好,我当然也想见一见老朋友。”
孔洞明吐出一口气息,后方竹床轻轻响动,一柄白玉尺掀开被褥,飞到围炉上方。
白玉尺散发暖白光晕,很配得上老儒生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孔洞明说道:“此物还请王峻小友随身携带,关键时刻,可以保你一命。”
“此物之中有我的一道真言,能保证让你致死的攻击被抵消。”
“如果出手之人实力过分强大,可以击碎我的真言,再于当场毁掉你的身心魂魄意,也请小友不必担心。”
“到了那时,这把尺就会当场断为两截,释放其中的全部灵韵,让你重新复原,并把出手的那位老朋友带来见我。”
“起死回生?!”王峻瞪大双眼,追问道:“这等事情真的可以办到?”
孔洞明笑了笑,“也不那么轻松的,尺中毕竟蕴含了我积累很多很多年的灵韵。”
很多很多年或许是上万年的积累,但这也很夸张。
一个人的身心魂魄意都被击碎,依旧可以当场复活,这简直就是神迹!!!
这等同于拥有了一张免死金牌,一击无法杀我,我便可以利用其他手段逃生,若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的强者,又会被引入这座穹顶竹屋。
王峻深受震撼,询问道:“孔老先生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神明之境,走得略微远了些而已。”孔洞明笑着回答,突然询问道:“小友如何理解神明二字?”
王峻思考许久,说道:“神明神明,并非向外界索求,并非寻一个有形之物膜拜,奉之为神。在我的理解中,神明即可归结为五个字。”
“哦?哪五个字?!”孔洞明兴致拔高。
王峻道:“用神而自明,所谓的神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是我们每一个芸芸众生的自我。”
嘴角微微掀起,王峻把茶杯放到围炉上,脑袋耷拉在肩膀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随意说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孔洞明不动声色,静待王峻下文。
王峻继续道:“此中之我指的就是真我,每一个生灵都拥有自己的真我,只不过是被凡尘俗世纷扰,从而蒙上了尘垢,不得见真我,不得听真音。”
孔洞明眼底亮起微光,像是见到了同道。
王峻再往下说:“借假而修真,明悟属于自己的道,方知真我才是我。”
“所以,神就是道,道就是规律,规律如来容不得你思议,按规律办事的人就是神。”
“所谓神明,不过是如此罢了。”
啪!老儒生猛拍大腿一掌,大笑开怀,像是要把心底阴霾尽数向外泄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他道:“好,好,好,当浮一大白!!!”
茶壶漂浮而起,老儒生没了送客的意思,再次倒上了七分满的茶水。
“可惜老夫这里没有酒,只能以茶代酒。”
话语落地,他率先抬起茶杯,一口豪饮下肚。
杯口朝下,晃动两次,这位通天阁阁主居然做出一副市井酒客的姿态老子干了,你随意。
“前辈在自己的道途上走了很远很远。”王峻举起茶杯,笑了笑,仰头喝干杯中茶,同样杯口朝下,再询问道:“究竟是有多远?”
孔洞明道:“神明之境与半神之境仅仅一境之隔,但却犹如天渊,其中关键便在于真伪二字。”
“何谓真伪?”王峻隐约有所猜测,说道:“难道真神、伪神不仅仅是称呼上的差别?”
“对,”孔洞明颔首,给与肯定,“踏足神明之境的方法有很多,但大体只可分为两类,一类为真,一类为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