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乐芝桢眉头紧皱,拇指不停摩擦着竹节处,思索着他师父的话。
“我问你,她跟你说她叫什么?”
“沐笙。”乐芝桢有些心虚。
“哼,”正弘像是早有预料,“看吧,连名字都要骗,她说的做的,还能有什么是真的?”
正弘趁机会再添一把火,“我来告诉你,她叫什么。她的确姓沐,不过可不是什么沐笙,而是沐扶生。”
乐芝桢略有耳闻,毕竟,这个名字代表着大沥第一侯爵,是除当今陛下之外,女子权力的最高峰。
当然,她宣平侯,可不仅仅只是女子中的翘楚,在朝堂权力制衡的三方斗争中,以她为代表的势力便稳占一方。
“她跟随当今运武皇帝十几年,战场也好,朝堂也好,没有几个能拿捏她。”
“若是说运武是明着把野心放在脸上,那她沐扶生就是把所有的心思和算计放在肚子里,谁也看不出来。”
听着正弘的这番话,他很难将师父嘴里的那个权臣,和今天碰到的那个为了和他一起束花,撒谎被发现后逃跑的姑娘联系起来。
“桢儿,你在听吗?”
乐芝桢点点头,“在。”
“你听完这些,有什么想法?”
“师父自然不会骗我。何况我是修行之人,跟她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自然不会深交。”乐芝桢很平静地说出来心里的想法。
而正弘听到这些话也放心了不少,轻叹一声,“师父不是要你一辈子呆在寺里。若是将来有中意的女子,你与她结为连理,师父也必当欢喜,只是人心险恶……”
“她,是绝对不行的!”正弘不惜以命令的口吻表明态度。
他实在是怕极了,怕极了这个徒弟再步沈怀悯的前尘。
何况,这个徒弟,前半生实属艰难,令人不得不怜惜,难免操心多一些。
“她这次来应该不是为了小事,既然她不想被人发现真实身份,那你更要和她保持距离,千万别被牵连进去了。”
乐芝桢想了很久,点了点头,“知道了,师父。”
乐芝桢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曾经那个为情所困的师兄,师父口中满腹算计的女侯,还有今天帮他束花的姑娘……
可是,她今天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乐芝桢在长廊上找了个位子坐下,背靠在柱子上,两眼放空。
粉色的晕染使得原本热烈的烧红天际格外温柔,他伸出手,任凭金光落在白皙的掌上,填满上面的纹路。
不多时,他收回了手,慢慢整理衣裳想要起身。可摸到肩上绑着的那条丝带的一刹,乐芝桢愣住了。
他重新靠回原位,手指顺着丝带走了一遍,最后停留在打的结上,摩挲着,久久不肯离去。
南域的夜晚比都城要湿热一些,夏天也来得稍快。屋外这个时候居然有蝉鸣,真是奇怪。
沐扶生有些烦躁,拉开衣领,用手扇风。
一旁帮她梳洗的春桃提醒到:“小姐,小心倒春寒。你若是热,我帮你倒些茶晾凉喝。”
沐扶生点点头。
可就在春桃转身倒茶的时候,沐扶生改了注意,“不用了,先下去吧。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是。”春桃放下茶壶便转身出去了。
随着一声“出来”,房梁上跳下来一个蒙面黑衣人,腰配银雕短刀,肩绣凤鸟花纹。
这是通天阁的人,沐扶生一回来便给他们传讯,让他们查鬼久草的下落。
通天阁的前身是大沥成立之前,魏沇之手下的一个情报组织。
羲和元年,魏沇之下密令建立通天阁,留下想要继续效力的人,剔除细作遗毒,注入新生血液。
通天阁的令牌,雕有宝花对凤纹,着浅金色,上刻“通天”二字,意寓“消息通天,手段通天”。
天下间只有两个。一个在阁主凤无解手上,另一个如今在沐扶生这里。
得此令者,号令通天阁成员,抓人、刑讯、暗杀,不在话下。
“大人,据现有情报,鬼久草曾在十一年前出现过。当时有人想秘密出售,但后来交易中止,卖方至今无人知晓。”
沐扶生背靠在梳妆台上,右手托着脑袋,盯着他不说话。
黑衣人被看得有些心虚,补充到:“至于涉及当年交易的人,不是远走他乡,就是莫名失死亡。”
“哼,”沐扶生轻笑一声,换了个姿势,还翘起了二郎腿,“啧啧,这就是‘天下第一阁’的效率。”
“属下该死!”他立马单膝跪下,抱拳认错。
沐扶生收敛了神色,懒洋洋地起身,“任务做一半,说话说一半,你们可真是厉害!”
看到她往这边走,黑衣人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年,通天阁内斗不断,无人管辖,办事能力参差不齐。
眼下出了茬子也是意料之中。可宣平侯可不是好敷衍的,保不齐就要了他们的命。
“我让你们查,要的是结果,而非让你们把问题抛给我。”
沐扶生毫不客气,厉声道:“回去跟你们门主说,明天之内查不到买卖双方和搭桥之人的信息,这个门主就别当了。”
“大人息怒,属下立刻去办。”
“还有那四大医药世家,别忘了。”
“是。”
等人走后,沐扶生揉了揉额角,心下不惜问候凤无解这个蠢货。
仅仅三年,就把好好的通天阁搞成这副鬼样子。等她找到药空下来,一定把他们好好收拾一番。
新仇旧账,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