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秋儿将一盆热水端进来，放置在床前的盆架上，南瑾走到水盆前，将脸埋入水中轻轻地擦洗，抬头时，将头上的竹簪卸下，顷刻间，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瀑布般散落下来，垂至腰间，肌肤胜雪，细润如脂，一双美丽的眼睛犹如灿烂星河，只是静静站着，就恍若高山雪莲落入凡尘。

南瑾轻轻擦着脸上的水滴，想着父亲一事，又担心督察史会不会信她那套明天远行的说辞，一时情绪低沉。

洗漱完毕，她坐在书桌旁，摊开画纸，趁此刻记忆清晰，将叶贵妃画像细细描来。街上打更人一遍又一遍的声声催，南瑾手中画笔不停，思绪愈发活络起来。

五岁那年，母亲去世后，父亲萎靡了一段时间，实是无法照料她，便将她托付给画圣诸真散人，随他云游四海，倒是过了一段逍遥日子，直到三年前，才奉师命陪伴父亲于固京。

第二日一大早，待秋儿开门进来替她梳洗时，敞开的房门带入一股凉凉的春风，南瑾一夜未眠昏昏沉沉的脑袋这才稍微清醒了些。南府并不宽裕，南维翼八品的薪资也无从聘请过多佣人，家里仍是南屏县带来的几人，不过平时也甚少人情往来，人手倒也是足够的。

今日父亲和李叔都不在，府中显得犹为冷清。昨日诓骗了景泊霆后，今日她再不敢以男装出门，换上一套月蓝色细纱裙，挽了个简单发髻，插上一支小巧的白玉簪，又从桌案上拾起一只彩笔，在眼角处细细描绘起来。

片刻之后，右眼角洁白如天上云朵般的肌肤上覆盖了一层半个手掌印的腥红印记，像柔软的雪地里，泼上了一道刺眼的血迹。

随后收起画像，带上秋儿一同出发督察史。果如其所料，中午时分，南维翼从御史台走了出来，许是在牢中呆了一夜的缘故，原本清瘦的身体好像更加羸弱了些。

南维翼眼睛略过在门口等待的女儿，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父女二人互相宽慰了一番，只罚三个月俸禄，虽然家里又要捉襟见肘，但已是最好结果。

南维翼双手覆在南瑾手上，说道：“昭昭，你这回行事过于莽撞了。”

南瑾正欲解释，又听到父亲说道：“以后不必这样。”

“父亲，您为何会去毁画？”南瑾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南维翼脸色变了变，眼神闪过一丝忧伤，接着果决地说道：“不要过问朝堂之事。”

“女儿知道了。”南瑾乖巧地说道。

南维翼看着她的女儿，这三年来，南瑾出落得愈发美丽，和她的母亲越来越像，再加上云游这些年，融入她骨子里的坚毅果敢、淡然若水，让她在气质上更甚母亲几分，回想那人短暂的一生，美貌带来的皆是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