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迎合着她嘶号的狼群,忽然静寂下来。
这时,树下的那家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拼命从地上爬起来,匍匐在地上转头冲着那狼群嘶吼了一声。
狼群向后退了两步,但是一个个远远的站着。黑暗的树林中,几乎到处都是野狼绿色的小眼睛。那眼睛中闪烁着冷酷和狡诈,以及犹豫和跃跃欲试。
一只野狼,毫无预兆的从狼群中跃出,扑向树下那母猴子。那母猴子毫不示弱,跟着纵身而起,一爪子将那野狼拍翻在地,一口咬住了那野狼的咽喉。
那野狼挣扎了片刻,便没了生息。
余下的狼群见状,再次纷纷后退。那母猴子抬起硕大的脑袋来,冲着那狼群嘶吼了一声。那狼群便又后退了几步。站在最前面的几头狼,甚至将前肢匍匐下去,紧跟着肚皮贴地爬在了地上。这样明显的肢体语言,都不用解释就能看明白,这是臣服的象征。
但是,狼群很大,并非所有的野狼都这般臣服于那母猴子。
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吼,几只身材矫健的野狼越众而出,望着那母猴子充满挑战的低吼着。这次是以多攻少。
坐在祁修怀里的阿柔,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母猴子的处境。倘若了,便是死无藏身之地。倘若进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时,祁修道:“你可知道,想当年,我时时刻刻都处在这样的绝境之中。所以,别怪我。”
阿柔道:“我从来不曾怪罪过你。”
“可也不曾将我放在心里过。”
“贪心。”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那母猴子果然如同阿柔预想的一般,率先冲上去向那几只野狼发起了攻击。一爪子就将其中一只野狼挠了肚破肠流。旁边另一只野狼,跳跃开来,躲开了她的另一个爪子。
阿柔道:“不对,怎么倒下了两只野狼呢?明明只挠住一只的……”话音未落,只见另一只诈死的野狼,趁那母猴子专心去对付另外几只同伴的时候,忽然在它身后跳起来发难。一口咬向那母猴子的后脊梁。
那母猴子反应也不满,将臀部一摆,用肉比较后的地方迎上了那野狼的嘴巴。若是脊梁被咬断,她就完蛋了。臀部被咬一口,丧不了性命。
阿柔道:“这大约就是老话说的,顾头不顾腚了。”
祁修反驳道:“若是能周全,谁又愿意这样呢?”
阿柔感觉到他语气中的酸楚,知道自己大约触及他的心伤了,于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树底下,大约是那母猴子被咬伤的臀部,有鲜血迸发出来,激发了狼群的野性。那些原本安静观战的狼群,渐渐骚动起来,有更多的身材健壮的野狼加入了战斗。不同的是,这次并非所有野狼的矛头都指向那母猴子,而是一场乱战。健壮的野狼们,似乎个个都充满了战斗欲望,打的你死我活,血肉横飞。那些老弱病残,纷纷后退。
祁修忽然出手了,将手中长剑甩了出去,一剑斩断了一头野狼的脑袋。从那野狼口下险险逃生的母猴子,一个翻滚便窜到了树下。她显然想要爬上树保命,但是因为身受重伤,根本就爬不上来。
祁修将一根树枝伸下去。那母猴子似乎十分聪明,竟然会意。一把捉住了那树枝。祁修单手一提,便将她提上了树。一股血腥味儿掺杂着那母猴子身上的腥臊扑鼻而来。
祁修将树枝一抖,那母猴子捉不住树枝,连忙扒住了旁边的树杆。祁修拿树枝毫不留情的狠狠在那母猴子背上抽了一下。那母猴子嘶鸣一声,身体条件反射的向起一跳,爬到距离二人更远一些的树枝上。而后瑟缩在那里,哪里还有之前威风的样子。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怯怯的看着祁修,似乎十分的害怕他。
祁修作势抬了抬树枝,她便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喉咙中呜呜咽咽,似乎人类哭泣的样子。
树下的狼群依旧在乱战之中。无数野狼被同类杀死,它们的尸体刚刚倒下就被同类啃噬干净,之后吃饱的野狼接着战斗。
这场恶战打了足足一夜,天亮之后,只留下被踩踏的倒伏的野草和灌木,已经沾染在上面的斑驳血迹。那些狼群,丝毫没有浪费同伴的尸体,将那些战败者吃的干干净净,只留下几具破碎的骸骨,被几只苍老的野狼在那里啃着。
除了那几只老狼,几乎所有的狼群都退走了。原本一大群的野狼们,分成了几个小群,各奔东西。
那母猴子蹲在树上,睨视着树下狼藉的战场,以及那几只被狼群遗弃的老苍狼,眼睛里重新泛起残酷的冷光。她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下树去,但是眼睛触及祁修手中那根树枝,顿时又瑟缩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阳光穿过树枝洒下来。阿柔看的清楚。对面树枝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母猴子,而是一个野人。此刻她浑身伤痕累累,但是丝毫没有颓废的样子。
在野外,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物竞天择,一旦颓废了,等待着的便是消亡。这一点,人类社会中的人,真的不如野人,甚至不如一只野猴子。
祁修带着阿柔从树上飘然而下,将自己的剑捡回。那几只老苍狼看见他,纷纷后退。身体做出臣服的样子,但眼睛里却闪烁着狡诈的光芒。这种狼就好比狼群中的老油条,是无法被真正收服的。祁修抬手挥剑,一剑斩过去,那几只老苍狼的脑袋便滚落在地。
正顺着树杆无声无息滑下来的野人见状,顿时四肢展开,爬在了地上。动作和姿态和那臣服的苍狼一般无二。
祁修看着她,向阿柔道:“你说,这个野人有没有可能是被狼群养大的?”
阿柔摇头:“不知道。”
祁修道:“你看她,虽然长着人形,但是动作神态都和野狼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就是,狼不会上树,她会上树。”
阿柔道:“为什么救她?”
“因为……”祁修道:“看到绝境中的她,就像看到当年的我自己。这大约就是同病相怜。”
阿柔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