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可曾起了?我家姑娘炖了盏银耳燕窝汤,想着给哥儿送来一碗,除了哥儿这,只老太太能吃上一盏。”
“多嘴!”
林黛玉白了自家丫鬟一眼,呵退了雪雁,才笑着同绿珠细细嘱咐道:“绿珠姐姐,这羹汤还是趁热用了才好,若是哥儿还没起,那便坐在炉子上温着。”
“那可真是我家爷的福气,昨夜不知因着何事,折腾到半夜才睡,这没睡下三两个时辰,便又去校场晨练了,眼下还没回来,我原本还寻思着炖些清热的羹汤给爷用了,可不巧姑娘这就送来了,要不姑娘进屋坐会子下,等爷多咱回来,让他当面同姑娘道谢。”
这一说,倒是勾起了黛玉的好奇心。
“我还未瞧过武人打熬筋骨,也不知是甚么模样的,可方便瞧瞧去……”
听着林黛玉这话,绿珠有些迟疑,倒是岚儿提溜着花洒从花丛里走了过来,抢在绿珠前头,瞧着林黛玉笑吟吟说道:“也没甚么不方便的,爷每日晨练时,也有好些子丫鬟路过偷瞧,说是爷使那方天画戟,比那戏台上的将军舞起来都好看……”
等望着跟着院里丫鬟远去的林黛玉背影,绿珠却转头皱着眉头盯着岚儿,狐疑道:“岚儿你打得甚么主意?爷晨练时常赤裸上身,这如何好让姑娘家瞧见?”
岚儿却满不在乎,扭过身子道去接着给她的宝贝花草浇水。
“林姑娘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比咱府里姑娘也大不过一二岁,哪里晓得事情,瞧见了又怎了,原又是亲戚家,偏你大惊小怪的。”
一无所知的林黛玉主仆二人来到校场边缘,果然见有几个小丫鬟假装忙碌着,寻隙透过花丛往里面瞧着。
见着林黛玉来,丫鬟们目光诧异,冷了一会儿便都捂着嘴偷笑跑开了,她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校场当中有一人手持八面擂鼓瓮金锤,春日朝阳的光芒洒落在上面,似金河里鱼鳞翻浪,白蛟破水。
一滴滴汗水自贾蓉上半身滴落在宁国府内校场原是夯实的地面上,地面原是用油和糯米汁浇筑的,并未铺设青石板,以防兵器砸在上面迸溅的碎石子伤了人。
林黛玉多咱瞧过这番场景,马上别过通红的小脸,不敢瞧蓉哥儿那被汗水洗过一般的匀称身材,垂下头似是数着地上的蚂蚁。
雪雁却是尚还小,倒是对发现了她们的贾蓉嗔怪道:“哥儿,怎生不穿件衣衫?这倒春寒的,仔细莫着了凉。”
林黛玉听了这话,瞥了一眼这懵懂的丫头。
这是着不着凉的问题?
贾蓉倒是淡定瞥了一眼这两个小萝卜头,自顾自捡起兵器架子上挂着的衣衫,一边向她们走来,一边穿戴好。
“我同你家小姐一般,也是个药罐子,早起便要吃上一碗大药,然后来这这处熬炼筋骨,若是穿戴着衣物,这热气怎生能散发出去?”
林黛玉却是皱了皱眉头,脑海中却是不断闪过贾蓉雄壮的身躯,狐疑道:“哥儿生的什么病?竟要日日服食大药,是哪个老师傅开的方子?”
都说久病成良医,耳濡目染之下,她也通晓些药理,这大药通常是垂死之人吊命用的,哪有人当饭来吃?
这没病也吃出毛病来了。
“原是饿病,每日食肉三斗仍不管腹中饥饱,饿得我实在没法了,有次捡了些人参鹿茸来啃,反倒是解了饥乏。”
“那岂不是霸王似的人物,哥儿难道也长着一副板肋虬筋不成?”
见着小姑娘心下咋舌又狐疑的模样,贾蓉倒是没接茬,反而轻笑道:“也不知姑姑生得什么病?吃的甚么药?”
“我是胎里落下的毛病,有不足之症,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哥儿问这个做甚?”
“许得姑姑问我,倒不许我问候姑姑了?”
贾蓉反诘了一句,随即便自顾自喃喃道:“这人参虽是滋补的药,可药性到底还是太猛,不如食补更温和一些,我那倒有一些药膳的方子,待会给你送去一些,姑姑若是吃着觉得好,便慢慢换了那虎狼药罢。”
林黛玉自是不好拒绝人家一番好意,点了点头,旁边的雪雁代她谢了一番。
她好奇地瞧了一眼蓉哥儿身后垂落的八面擂鼓瓮金锤,估摸着两柄加在一起合百二十斤。
一想着刚才瞧见蓉哥儿挥舞大锤的画面,便觉着有趣,捂嘴笑道:“我原也没想到哥儿使得竟是这般兵器,来前哥儿院里的姐姐还说是方天画戟,没成想没见着温侯薛礼,却瞧见了武穆元霸。”
贾蓉倒是舒朗一笑,慢慢讲起了其中的缘由。
“原我是寻大匠铸了一杆方天画戟,可亲卫张爷又私下里嘱托匠人用剩余的材料,铸造了这两柄大锤。我初也嫌弃这兵器,可耍弄了一回,倒是觉着适合步战时用,索性放下心里抵触,也练了一阵子。”
他有时拽着锤柄尾部连接的铁链抡圆舞动起来,当真是神鬼辟易,几十步内如无双割草。
只是当着林黛玉这娇滴滴的小姐面前,他不好耍弄一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