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分离在即,晓芙百感交集,内息一乱,立被对方察觉:“不可胡思乱想!赶快调息。”
约盏茶时光,林冲收回双手,扶她躺下:“体内余毒已清,调养数日便可复原了。”话音方落,忽觉胸口一阵恶心,伴有眩晕之感,忍不住皱眉,盖被的手亦随之一顿。
虽是细微动作,晓芙仍是察觉,担心问道:“你不适?是蛇毒之故么?”
林冲心中清楚,方才异样之感,源自数毒并发。当日所中七步断肠散与蚊须针厉害无比。
自己虽以内力逼出大部分毒性,但尚有少许存留,须得时日方能化去,如今又沾染了蛇毒,正可谓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但此缘故怎能让晓芙知晓?林冲淡然一笑:“不妨事,许是运功过度,休息一下便好。”
见其语气轻松,晓芙放心不少,恳切道:“没事便好。若你为救我伤及自身,我必然良心难安。”
听出话中诚挚,林冲唇边笑意更深,伸手掖了掖被角,轻柔抚她脸庞:“你没事便是我没事。即便真的有事,我也说过,只当是还你一命,”
俯下身去,气息萦绕在晓芙耳边,“我甘愿。”
虽非首次听见此话,但这次说在动心之后,离去之前,震得晓芙芳心大乱,眼中已有湿意,只得紧闭双目,颤声道:“我救你一命,你亦救了我,两不相欠,再别说这样的话了。”
心中却在呼喊:不要待我这般好!可知这样会让我决心难定么?
林冲轻笑:“两不相欠?你欠我情罢?这话只说给你听。而且,我保证,”
他凑得更近,嘴唇从晓芙耳边轻轻拂过,“今后肉麻只会更多,你要习惯了。好好休息。我去买些吃食,晚些再来看你。”
待他走得远了,晓芙才缓缓睁开眼,一颗泪珠悄然滚落。足矣!纵然此生不能再见,亦有如此回忆相伴……
柔肠百结中,取来纸笔,写下十六字“感君盛意,铭记于心;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后,飘然而去。
一路疾行,时至十一月初旬,临安府已然在望。
进城时虽是日头偏西,街上却未见冷清。
行人络绎不绝,商铺还未关门,吆喝叫卖,讨价还价,热火朝天;花楼上莺声燕语,勾栏边倚红叠翠,春光无限。
酒肆客栈更是擦净了桌椅板凳,早早将灯亮起,明亮的桔黄色光晕摇曳在北风里,平添了几许暖意。
果然是江南富庶地,繁华尤胜当年。林冲摇头感叹,不觉已走到一家客栈门前。店内甚是热闹,推杯换盏者有之有之,猜拳行令者,浅斟慢饮者有之,一派和乐景象。
见来人气度不凡,小二赶紧上前,满脸带笑:“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都要。”林冲环视一周,在靠窗的桌旁坐下来。
小二笑得更起劲:“本店菜色齐全,价钱公道,客房的被褥刚换过,包客官吃的舒心,住的满意。”说罢麻利地提壶倒茶:“客官想来点什么?”
林冲被小二热情所感,言语间也带了笑意:“你们有什么拿手菜?说来听听。”
小二顿时两眼放光:“那客官您可听好了,本号乃三十年老店,远近闻名。单说荤菜,便有翡翠鲈鱼、鸡丝黄瓜、瓜烧里脊、麻辣肚丝、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
“行了行了!”含笑打断滔滔不绝的小二:“上两样招牌菜便是,再来一壶温酒。”
“好咧!”小二毛巾一甩,亮开嗓门:“二号桌翡翠鲈鱼一道,鸡丝黄瓜一盘,温酒一壶哪!”
凝着杯中热气,林冲陷入沉思:明教与元庭对抗多年,早在临安广布眼线,对汝阳王府中情形可说是了如指掌,但最近布防如何还不得而知。
进城后已发出暗令,沿路亦留有记号,教中兄弟见了必会赶来。近年来汝阳王得元帝授意,下重金收买江湖人士。
府中高手如云,自己余毒未清,随时有发作可能,硬闯显然是不智之举。此番夺剑,还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在脑中快速搜索一遍王府高手姓名,林冲微微摇头:其他人皆不足惧,唯独“玄冥二老”武功高绝,令人头痛。此二人“玄冥神掌”虽未大成,但掌力至阴至寒,伤人于无形,不可小觑。
正自盘算,门口人影晃动,一四十出头、面目普通的灰衣人缓步走进。他四下打量一番,待看到林冲,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微一躬身,低声道:“临安分舵刘信忠,参见左使。”
林冲示意他坐下:“王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刘信忠恭声道:“本来兄弟与鞑子斗乃家常便饭,向来各有损伤。但三日前松林一战死伤惨烈,鞑子兵重创,最近加强了防备,王府禁卫森严,府中高手不得轻易出府。”
不得出府?这倒麻烦得紧。刘信忠见林冲不语,试探道:“左使此番前来,可是要给鞑子教训,为兄弟们出气么?”
林冲轻轻皱眉:“教训是必然的,容后再议。我此来另有要事,马上着人去探倚天剑具体位置及王府今明两日布防情况,速来回报。”
倚天剑?与明教何干?虽感纳闷,刘信忠却不敢多问,应声道:“是。”
新月如钩,斜挂在树梢,月华穿过半开纱窗,洒在床头案几上,映照出房中二人身影。
刘信忠微微俯首,对着负手而立的林冲道:“属下已探明,今明两夜王府守卫如常,十步一哨,四人一组,每两个时辰换班。倚天剑在书房密室内,入室机关只有鞑子王一人知晓。”
林冲颔首:“玄冥二老可是整日待在府内?”
“正是。上次事端后,鞑子王深恐我们挟恨报复,伤及内眷,命令武功最高的二老不可外出,但有需要,一律送进府内,”
刘信忠顿了顿,终是问出心中疑惑,“左使打听这些,可是想夺倚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