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呀啊——”
伴着声声啼哭,新生儿呱呱落地。
“哟,宝贝乖乖,宝贝乖乖喔~”喜笑颜开的护士们小心将婴儿清理干净,随后裹进厚包被里抱到了产妇面前,
“恭喜,是个女孩儿。”
“让我看看.”
产床上满头大汗的陆翎仍在喘着粗气,端详一阵后才撇嘴道,
“真丑,像个小老头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护士们都被逗得乐不可支。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虽然嘴上嫌弃,眼神却目不转睛,时刻不离这号啕大哭的小宝宝。
而产房外,守候在门口许久的陈泽也终于得了信儿,
“宝爸!宝爸可以进来了!”
“来了!”陈泽应答一声,快步走进了产房。
安顿好母女二人后,忙碌了大半天的陈泽独自一人来到走廊窗前,伸手将窗户拉上。
嚯—
窗玻璃被一拉到底,班驳的镜面上随即倒映出一张怒目威严的脸庞。
“!”
王灵官悚然一惊,才发现那不知由来的天人竟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有预兆,更没有过程,等自己发觉时,对方便已经站在面前。
“你又回来做什么?”王灵官不安地扫了一眼周遭飘渺的云烟。
哪怕自己正脚踏实地地踏在山岗上,心底却仍感到发虚。
“不是又。”陈泽矫正道,
“而是‘我来了’。”
“什么意思?”王灵官皱起了眉头,一头像是要烧起来似的火红长发随风飘摇不止,
“你刚刚不是才来找过我,还说我认识你?”
“通过时间来区分没有意义。”陈泽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
“我同时存在于任何时刻,当然,你不理解也没关系。”
“我只是来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
“够了!”王灵官退后一步取出了双鞭,
“你到底是谁!”
“你连身份名号都不敢通报,还想让我听你的话?!”
“我告诉了你。”陈泽平静道。
与此同时,王灵官发现自己的双鞭乃至一身神通都失去了效用。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质问过后,王灵官才算冷静下来,回忆着对方刚刚的说辞,
“你的意思是,你说的故事都是真的?”
“你把所有仙神都聚合起来吞噬炼化,最终毁灭了天地万物?”
“是,也不是。”陈泽耐心解释道,
“天尊没有想错,外墟是可以接引进来的。”
“佛祖也没有错,必须将所有魂力集中在独立个体上才可以做到。”
“关键就在于一个能够容纳魂力乃至物质以及所有的一切,从而驾驭这个宇宙的掌舵者。”
“你知道我们所在宇宙的本质是什么吗?”
“是什么?”
王灵官才一问出口,便骇然发现周围的景象已经大变模样。
身边净是光亮的虚无,分不清上下左右,更辨别不了距离远近。
“我也无法理解。”陈泽坦言道,
“表达本身就是一种狭隘的认知技巧。”
“但我可以用你我习惯的方式来向你解释。”
王灵官的视野猛然拉大,这才发现周遭竟是一个巨大的气泡不,他看见了外面苍天如建木般的高大野草。
是自己二人被无限缩小,从而被封在了一个随风飘动的气泡当中。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这就是整个宇宙。”陈泽摊手道。
“这”王灵官并非愚笨之人,但他仍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对你我而言当然脆弱。”陈泽摇摇头,
“因为你见识过更加坚固的事物。”
“但对于气泡中的居民来说,这就是它们赖以存在的整个世界。”
“居民?”王灵官左右环顾,
“哪里有人?”
“它们无处不在。”陈泽忽然挥手扇向王灵官。
不等后者格挡,便被一阵微弱的气流拂过脸面。
“这就是它们。”陈泽道,“也是生活在宇宙中的我们。”
“它们.”王灵官抚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就是这个气泡里面的气息?”
“气息、空气、气压、元炁、灵气、魂力.”陈泽道,
“哪一个都行,你只要知道它们本身就是构成这个气泡,维持这个世界的基础。”
“它们.”王灵官的口气逐渐迟疑起来,
“假如真的存在这种生灵,它们该如何.如何生存?”
“单是存在本身而言,就是它们的生存方式。”陈泽答道,
“就像我们即使能够进食,修炼,拥有肉体,但是在更高维度的存在看来,我们的存在方式,甚至是所谓对生命的定义.一切的一切,都是儿戏的笑话。”
“.”王灵官沉默许久,
“就像我们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或者.纸上的一幅画。”
“是的。”陈泽又道,
“这个气泡内的居民根本想不到这些,因为它们的存在本质就限制了它们所能抵达的边界。”
“好。”王灵官终于接受了陈泽的说法,
“所以你用这个气泡来譬喻我们的世界,把这里面的气息当作我们。”
“就是这个意思。”陈泽点点头,
“所以维持这个气泡的关键是什么?”
王灵官想也不想地答道:“平衡。”
“不错。”陈泽开始悬空踱起步来,且越来越快,
“这里面的气体本该处处均等。”
“可是现在呢?”
王灵官看见,泡泡内被陈泽搅出了好几股气流,气压一变,本就薄弱的气泡立马就因为外界大气的挤压而向内凹陷,不再是原先的浑圆模样。
“你看到了什么?”陈泽问道。
“不均。”王灵官逐渐陷入了沉思,久久才给出一个答案,
“仙凡之别。”
陈泽道:“无论因何或从何而起,当气泡内第一股气流生成,就一定不会停息。”
王灵官道:“从有修炼者开始起,人与人不,万灵之间的差距就会被越拉越大。”
此时泡泡内的气流因连锁反应而愈演愈烈,致使内部气压差越发悬殊,而气泡的变形更是助推了这种趋势。
由此产生的恶性循环,让气泡的形状变得越发畸形。
“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王灵官感慨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陈泽接道。
看似脆弱的气泡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韧性,明明岌岌可危,却缓缓适应了气流的冲击,始终没有崩溃。
毕竟它所面对的所谓危机,说到底也不过是腔体内的几缕微弱气流罢了。
于是陈泽停下了脚步,不再扇动气流。
紧接着王灵官便看见,畸形的气泡正在一点点地自行修复形状,由此将腔体内的气压差距摊平,不容分说地抚平了那些躁动的气流。
“天地.”王灵官瞪大了双眼,
“.剧变。”
“这就是天地剧变!”
王灵官随即转头瞪向陈泽,
“所以天地剧变.根本就是被我们这些修行者给逼出来的?!”
陈泽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外墟呢?”王灵官又急忙追问道,
“外墟究竟是什么!”
陈泽静静看着他。
片刻后,王灵官蓦然抬首,透过这完全封闭的气泡注视着外界的广阔天地。
“这就是外墟!”王灵官激动地喊了出来,
“在气泡之外在我们所处的宇宙之外!”
“外墟是存在的!”
他此行正是为了豁出一切去寻找因追索外墟而离奇失踪的萨守坚萨天师。
此时得知外墟确凿存在,王灵官不免为此感到振奋。
可他随即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倘若身为其中的气流,究竟该如何打破这牢不可摧的气泡?
“这就是我做的事情。”陈泽自然看穿了王灵官的疑问,伸手一邀。
整个气泡内的气体便不可抵抗地涌向了陈泽身边。
仅是片刻,剧烈变化的气压差就让这个上一秒还完好无损的气泡彻底碎裂。
噗。
王灵官随即掉了出来,置身于广阔无垠的天地之间。
“所以你已经将这个气泡捅破了?”站在羊群中的耶稣满脸不解,
“那我们现在不就是.已经我,呃.我无法想象。”
“已经在外面的世界了?”
“气泡只是一个比喻。”陈泽道,
“即使是我也无法完全理解宇宙之外的实质。”
“毕竟我依旧停留在宇宙之内,和你,还有其他所有人在一起。”
“为什么?”耶稣使劲推走了裤脚边咩咩叫的羊羔,
“你不是早就已经打破了气泡吗?你还有什么需要完成的事情?为什么还在这里和我解释这么多?”
“我确实还有需要完成的事情。”陈泽道,
“但我并不缺时间。”
陈泽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打破气泡的方式有很多种,虽然宇宙的终结已经成为定局,但我们迎来终结时的状态却不是恒定的。”
“难道你打破气泡的方式不对?”耶稣挥舞着放羊用的皮鞭,
“那些人没有说错?”
“他们没有说错。”陈泽点点头,并再度演示了一遍那个因压强差而被压爆的气泡,
“通过宇宙大收缩来打破桎梏,代价就是整个宇宙的湮灭,什么也没有,没有物质,没有生灵,没有空间,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除了我。”
“我已经超脱进而掌控了整个宇宙。”
“你看过电影吗?”陈泽坐在实验桌前对着爱因斯坦问道。
“看过。”对桌的糟老头想也不想答道。
于是陈泽勾勾手指,召来一卷电影胶卷。
“这就是宇宙。”陈泽将胶卷完全展开,使其像是飘带一样环绕在四周,
“选一张吧。”
一张张画幅自爱因斯坦眼前流转而过,直至他忽然眼前一亮,伸手按住了胶卷的某一段,
“我喜欢这个,哈哈哈人人都爱卓别林。”
在这张画幅里,由卓别林扮演的淘金客正手持餐叉对一只皮鞋艰难下口。
“哦,那看起来太硬了如果能给他一台烤箱就好了。”爱因斯坦感慨道。
“很棒的想法。”
陈泽打了个响指,那张画幅便立刻飘到近前,而暗房、彩铅、素材胶片等修图用具也无中生有,像是活过来一样对着胶片自行加工起来。
不一会儿,这张胶片上的画面便和先前迥然不同——卓别林用烤箱尝试加热皮鞋,结果却将自己的眉毛都烧了个干净。
而随着这一张关键帧的更改,前后相关的画幅也跟着变动,从而补全逻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爱因斯坦笑得合不拢嘴,
“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所以.”
他突然止住了笑声,
“你是在改变历史?”
“不。”陈泽摇头否认,
“事实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历史’。”
“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
“就像我的交流电?”尼古拉·特斯拉如是反问道。
“并不尽然。”陈泽否定了爱因斯坦关于维度的说法,
“时间不过是一种虚幻的错觉。”
他随手拿过一个被光束穿过的三棱镜,指着镜中静止的彩虹,
“瞧,我们看见的是一整个彩色图案,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是并列的。”
“但是如果在镜中存在一个文明,由于这个文明中的人永远被困在光束之内。”
“因此以他们狭隘的视野及有限的维度认知就会认为,是先有红色,再是橙色,然后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严格按照先后次序排列,并且固定不变。”
“就好像我们所处宇宙中的空间,物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从气泡外透进来的光束,都可以算是更高维度的投影,或者说部分。”
“当然,我用维度来解释只是为了方便你理解,本质并非如此。”
“毕竟我也找不到一个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差异。”
“所以你说我在改变历史并不恰当。”
陈泽悠闲地靠住椅背并闭上了双眼,
“比较合适的说法是‘我在改变整个宇宙’,而这件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同时发生在所有时空。”
陈泽睁开眼睛,看向倚在蒸汽机雏形前的瓦特,
“我在和你说话。”
陈泽睁开眼睛,看向嘴里还在嚼着烧饼的朱元璋,
“也在和其他人说话。”
陈泽睁开眼睛,看向不小心将弓弦拉断的成吉思汗,
“我既在这里。”
陈泽睁开眼睛,看向花了妆容的武则天,
“又在其它地方。”
陈泽睁开眼睛,看向在破屋里吸着鼻涕的稚童嬴政,
“我拥有无限的时间。”
陈泽睁开眼睛,看向发髻散乱的张道陵,
“和无限的空间。”